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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妄九 ...

  •   冷风卷过庭前树稍,枯叶旋下枝头,在空中打个飘,刚贴上窗棂,就被淡紫色的小火苗烧成灰烬,无声散落。

      小火苗顺着窗缝飘入屋内,穿过屏风,落在白皙的指腹上。

      “柳旧忘”起身,将小火苗弹到墙顶,又勾回来,来来回回,玩得不亦乐乎。

      一团黑雾凭空出现在床边,化为一道高挑人影,花青色劲装,黑发高竖,很是利落。这人恭敬垂首,下半张脸被玄铁面具罩住,闷声道:“主人。”

      “柳旧忘”靠在床头,懒声说:“查清了?”

      寒途说:“另一人名秋长澜,是帝东阁的少主,也是族中新一辈的第一天才。二十岁结丹,当年便拜入神元宗,如今是神元宗的二弟子,在仙门风流榜上排第三,诛邪除恶很有功绩。传闻他脾气暴躁,却很刚直,虽出身不凡,恃才傲物,但很能吃苦,颇受神元宗重用。”

      “柳旧忘”手指一绕,小火苗“唰”地化为一朵小花,五片花瓣缓慢舒展,“这样的人,听着耳熟。”

      他抚弄着花瓣,“出自他迁怒讨厌的秋家,却偏偏像他曾经的旧友,啧,也不知道他在面对秋长澜时,是怀念多一些,还是厌恶多一点。”

      寒途说:“主人,您应是暴露了。”

      “柳旧忘”勾唇,眼中溢出浓郁的兴奋,“他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强劲的剑光平扫而来,整座院子瞬间碎裂炸开。石砖翻飞,雪气四溅,秋长澜手握长剑,挥出第二剑,寒途瞬间拔地而起,同时长刀入手,劈碎剑光,架住秋长澜的剑——

      “哧!”

      利器相抗,尖锐嗡鸣,不过一息的时间,寒途已抽回刀锋,而后再度劈下。刀影如天罗地网,毫不留情地向秋长澜的命门和四肢劈砍劈开,每一击都是冲着要命去的。

      在交手的那一瞬间,秋长澜便感觉此人修为略高一筹,刀法刚猛劲烈却如细雨密稠,他一时竟然找不到丝毫破绽。

      刀光剑影劲如飓风,向四面八方扫荡而去,柳府之中尖叫四起。

      沈棠蔌脚尖轻点,圆形法阵从地面迸发出强光,向上猛冲,将秋长澜和寒途围在光柱之中。眨眼的时间,几人已经从柳府来到一处空旷的山丘。

      沈棠蔌站在地面,抬头看向在半空快速移动的两道人影,寒途的修为已入分神,比秋长澜高一个境界,且刀法精湛凶猛,秋长澜竟然能和对方有来有回,难怪能在神元宗小辈中排第二。

      风雪卷着淡淡的甜腻花香,覆上他的肩,“柳旧忘”出现在他身后,说:“我杀了他,好不好?”

      “轮不着你。”沈棠蔌反手拂袖,红光如剑,瞬间砍断“柳旧忘”的腰身。

      “柳旧忘”化为一团淡紫烟雾,又瞬间重回人形,此时的他已经恢复真容,看起来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形清瘦,面容秀美,毫无侵略感。

      他从废墟上跳下来,走到沈棠蔌身边,伸手撩起他的一缕长发,埋头轻嗅,说:“好香呀。”

      沈棠蔌眼皮轻垂,勾出一尾薄削的冷意,“柳旧忘”便松开手,胆怯般地往后退了半步,那双形状无辜的鹿眼微微一眨,双眼下的紫色魔纹顿时邪气横生。

      “可你如今的修为,难不住我哦。”

      他话音刚落,人已出现在秋长澜身后,伸手直插秋长澜的后心!

      秋长澜浑身寒毛猛竖,凭借对危险的直觉猛地往侧方弯腰,上半身往后转了半圈,发尾从脚后跟扫过,堪堪躲过寒途砍至面门的刀刃和“柳旧忘”从后袭来的魔爪,随即抬脚蹬在寒途的刀面上,借力掠至远处。

      刀锋眼看就要捅入妄九掌心,寒途立刻撤回刀势,向后翻身落地。

      “哦?”

      “柳旧忘”眼中紫光一现,一股浓重的威压宛如灭顶巨掌,将秋长澜从半空压跪在地!

      地面霎时碎裂,秋长澜“哇”地吐出一簇含沙带土的血柱,抬头朝沈棠蔌吼道:“跑——”

      话音未落,柳旧忘手掌如刀,猛地砍向秋长澜的脖颈,秋长澜意图抵抗,浑身力量却在此刻被抽干殆尽,连身体都在这股可怕的压制下无法动弹分毫!

      秋长澜曾经很多次与危险和死亡擦肩,却从未像这次一样如此直接地感受死亡的尖啸,他成了蝼蚁,只能任人宰割!

      生死一瞬,红芒如盾,唰地挡下“柳旧忘”的手刀,同时秋长澜浑身一松,强烈的求生欲和极为敏锐的反应力使他在这一瞬间爆发出超强的速度——

      只听“砰”的一声,他已从原地弹出,王八般张牙舞爪地砸入不远处的碎石块中。

      秋长澜口喷血柱,视线变得含糊不清,他竭力撑起上半身,额头和颈间的青筋爆起,嘴里还含着个“跑”字,却猛地栽倒,彻底昏死过去。

      寒途刀锋一转,正要上前补刀,握刀柄的手却突然被一道力量压制住,他猛地抬眼,沈棠蔌已近在眼前。寒途倒退半步,却被沈棠蔌按住刀柄。

      “刀法不错。”沈棠蔌苍白的唇轻轻一勾,“叫什么名儿?”

      寒途浑身紧绷,警惕地看着他,道:“要命。”

      “好名字,配得上你的刀法。”沈棠蔌倾身,鼻尖贴上玄铁面罩,“小家伙,我喜欢你的刀,不如跟着我吧?我比你主人温柔多了。”

      寒途抿唇不语,“柳旧忘”却笑了起来,嗔怪道:“又要抢我的东西。”

      他晃到沈棠蔌的身后,指尖勾住沈棠蔌的小缕发尾,一路往上,拨了拨那玄木发簪尾端的红玉叶子。见沈棠蔌不躲,便得寸进尺地将下巴也搁在沈棠蔌的肩上。

      沈棠蔌微微侧目,见“柳旧忘”轻轻眨眼,寒途高高竖起的立领便被撕开,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还有缠绕在上面的黑色咒文。他挑眉,说:“魂祭。”

      “不愧是你,当真见多识广。正是魂祭,他已经把灵魂都献给我啦。”“柳旧忘”用紫色的发梢蹭了蹭沈棠蔌的下巴,语气亲昵,“不过你若喜欢,求求我,我便给你。”

      魂祭是最霸道的主仆契约,连主人都无法解开禁制。献出灵魂之人,连命带魂都归属主人,终身不得叛主,脱离,否则必定遭受百般折磨痛苦直至皮肉筋骨碎烂,神魂俱灭。

      拿到手也不过烂肉白骨一具,沈棠蔌倍感可惜,说:“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泼天血霉,才会向你献祭灵魂。”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最喜欢与人为善了。”“柳旧忘”委屈巴巴的,“你误会我。”

      “再不滚开,我会弄死你。”沈棠蔌轻轻眯眼,道出那个久违的名字,“妄、九。”

      妄九高兴地弯起眼睛,说:“许多年没人叫过我的名字了,不过别人这么叫我,我听着不舒服,你这么叫我,我却很喜欢。”

      沈棠蔌握紧扇柄,凉声说:“我还有让你更喜欢的。”

      “就别逞强啦,方才替秋长澜挡下一击,又使力压制寒途的刀,这会儿怕是难受着吧?”妄九的手指勾住那红玉扇坠,“不顾身体出手救人,是因为那小子是神元宗的弟子,你要护短?可你别忘了,他是帝东阁的少主,你看见他,应该很难受才对啊。”

      沈棠蔌懒得回答,说:“堂堂魔君跑到人间来唱戏,真有兴致。”

      “我闲来无事嘛,想骗几个神元宗的弟子过来,杀着解闷,没想到来的是你。”妄九懊恼地叹了口气,“否则我就把‘柳旧忘’的记忆和那两年的梦魇都做全,这样也能陪你玩久一点。”

      他语气艳羡又可怜,“你看他的眼神真温和,完全不像现在,你不是喜欢好看的吗?我可比他漂亮多了,你能不能也对我温柔一些呀?”

      “这个请求太苛刻,恕我不能满足。”沈棠蔌说,“神元宗的弟子到处都是,你何必要演这一出?”

      “什么都瞒不过你。”妄九走了两步,隔开寒途和沈棠蔌,“其实我原本做了一个非常周到的计划。”

      压制住手腕的力量一松,寒途立刻退后。

      妄九一边围着沈棠蔌转圈,一边说:“柳昴拜上神元宗,第一个弟子来了,我杀了他,让他‘失踪’,神元宗会派来另外的弟子,来一个我杀一个,这事儿可就大了呀。到时候,神元宗便会派出秋长澜、宣清无这样的高徒,我把他们都杀掉,神元宗就会有长老出山,我依然杀掉——”

      他倾身,撒娇般地说:“死了这么多门人,按照长明尊护短的性子,岂会不上门来?只是我没想到,第一回来的就是你。”

      沈棠蔌抬起折扇,抵住妄九的下巴,“是因为我用了杀秋,所以惊动了你?”

      无法再靠近,妄九可惜地叹了口气,说:“你别忘了,那原本是谁的东西。”

      “可你已经在这里唱了两年的戏,”沈棠蔌用折扇抬起妄九的下颚,轻轻垂眼,“而我出现在碧穷山还不过半月的时间。”

      “我虽不知为何明明灵棠碎裂,灵体碎裂,你却能重活过来,但杀秋是你的法器。”妄九看向沈棠蔌发间的簪子,感激地微微合掌,“百年前你杀了我的守护魔龙,抽其筋骨炼出杀秋,加以封印,可这道封印因为你的身体而弱化,不能再完全遮掩魔气。魔气既散,其他废物或许不知不觉,可却不能逃过我的感知。”

      他朝沈棠蔌眨了眨眼,“所以我才能提前察觉你复活的征兆,并早早地来迎接你啊。”

      沈棠蔌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冷淡地转身,“哦。”

      “等等——”妄九伸手去搂沈棠蔌的腰,就在快要碰到的那一瞬间,沈棠蔌倏地转身挥扇,强劲的风照脸扇,一巴掌将他抽飞出去!

      “早就想扇你了!”骗他下山,害他白跑一趟,耗费他这么多力气不说,连说好的香火也没了!

      沈棠蔌语气渗凉,再度挥扇,将刚回到原点的妄九又拍飞出去,“滚远点吧,讨人嫌的玩意儿,我真是掘你祖坟了!”

      “你当初不就是撅了我祖坟吗?”妄九又跑回来,蹦到沈棠蔌身前,沈棠蔌手腕一动,他立刻握住那截清瘦的手腕,“事不过三哦。”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袭骨的寒光从沈棠蔌的手腕爆出,第三次将妄九拍飞。

      ——飞得更远。

      “主人!”寒途立刻追了上去。

      紫雾散开,又聚拢,妄九退至远处半空。他瞥了眼被削断的手掌,紫瞳魔气翻涌,目光直直地落在沈棠蔌身上。

      雪芒化笼,将沈棠蔌囚在其中,既时强大的庇护,也像不容觊觎的枷锁。

      妄九舔了舔嘴角的血,恨声道:“雪、重、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妄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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