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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疑问 ...

  •   几乎是一前一后,沈棠蔌轻轻睁眼,感觉浑身一轻,受损的残魂仿佛得到抚慰一般。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从床中滚到床里,再滚下地,坐在软毯上摸着床面,狐疑道:“虽说是万年暖玉,但这效果也太惊人了……”

      难道是它在忽来峰待久了,腌入味了,所以他甚至察觉体内有几分属于雪重殊的灵力。

      “嗷!”

      翠翠打了个滚,睁开惺忪的眼发了会儿呆,突然蹭地竖起脑袋,它什么时候睡着的!奇怪,而且它好像……忘了什么。

      盘了会儿脑袋,还是想不起来,它决定就此掀篇,说:“我长大了,这床真是好东西,它是我们的了!谁敢抢就撕了他!”

      “没错!”沈棠蔌恨不得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嘀咕道,“没想到小冰棺对情人如此周到体贴,对我这个师哥却吝啬至极!”

      亏他以前每次回宗,都会给忽来峰也带一份礼物,小冰棺收了礼却不笑,还对别人如此温柔,真是气死个人!

      沈棠蔌俯身捶地,觉得委屈又难过。

      “你都说是情人啦。”翠翠安抚道,“这就是爱!”

      沈棠蔌声音骤冷:“最是无用的下贱玩意儿,没想到最祸害人,连雪桎也避逃不及,也不知是哪座深山的万年骚狐狸,能把他也撩拨了去!”

      翠翠识相地变成哑巴蛇。

      沈棠蔌又趴在床沿发了会儿神,满脑子酸苦,直把脑仁都腌麻了,才站起来往外走,气势汹汹地直奔主殿。

      殿门敞开,沈棠蔌大步走进去,双手叉腰,刚想出口询问,猛地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他放下手,气势没了,勇气死了,还得假模假样地道:“晚辈给宗主问安!”

      雪重殊在白玉榻上打坐,似乎并不知晓他方才那短暂的放肆,说:“睡得很好。”

      沈棠蔌从善如流:“请宗主恕罪!晚辈见识粗浅,头回住那么华贵的屋子,又见玉床触手生温,便忍耐不住好奇,往上一躺,没想到竟然睡了过去,当真是失礼!如今想来,该是因为忽来峰有宗主坐镇,邪气不敢进犯,教人安心至极!”

      雪重殊平静地接受了他的马屁,说:“既已入了神元宗,便不必再称晚辈,和其余弟子一样便是。”

      什么意思?这是要他当场给宗门师徒的名分?!

      沈棠蔌眉心一跳,当即快速地在心里给沈微之磕了个响头,表示“师尊生气也不要怪我,怪你大逆不道的小徒弟吧”,然后在心里代替自家师尊,往雪重殊脸上扇了几个大嘴巴,最后一咬牙,高呼:“师——”

      雪重殊冷声打断,“莫称师尊。”

      那太好啦,沈棠蔌立刻道:“是晚辈,不是,是弟子误会了,宗主见谅。”

      虽然自降辈分,对着小师弟自称弟子,他很是不爽,但表面功夫要做到位嘛,就当是说给师尊听的。

      大殿安静了下去,雪重殊宛如一具冰冷的坐尸,一动不动。沈棠蔌憋了一会儿,却实在站不住,哪里都痒得慌,不禁分神去弹翠翠的脑袋。

      翠翠连忙躲闪,“哎呀别闹,别打扰我办正事!”

      沈棠蔌说:“你还有正事?”

      “真的真的!”翠翠说,“我总觉得大殿中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之前来的时候明明没有察觉。”

      沈棠蔌想了想,说:“许是因为我体内有小冰棺的灵力,所以你借着这股灵力,竟能捉到他的气息。不过是什么味道?”

      “血,又不太纯,还夹杂着一股……焦味?”翠翠嘶道,“但也不是普通的焦味,我说不上来。”

      沈棠蔌微微拧眉,还没来得及细想,半空突然涌出一股气流,一道传音法阵无声显形。

      年轻男声随之响起:“恭迎雪宗主出关。晚辈恭请宗主上阴山一叙。”

      沈棠蔌眉头紧蹙,阴山乃仙门五宗之一,上头全是穿得像奔丧的大夫药童,有的宝贝也是药材,小冰棺去做什么?难道他身上当真有伤?

      雪重殊应声,法阵消失,他站起身往外走,沈棠蔌连忙跟上去。

      待出了大殿,雪重殊突然停下脚步,沈棠蔌正满心疑惑,一时没刹住脚步,猛地撞了上去。他嘶地捂住额头,后退半步,本该多情的桃花眼鼓圆了,很是无辜:“宗主?”

      雪重殊稍稍侧身,似乎是在看他,稍后才道:“不必跟着我。”

      沈棠蔌心想那怎么行?我羊入虎口就是为了虎啊!谁知道你这一去何时回来?这要是得过个一年半载,我尸体都梆硬/了!

      他虚伪道:“弟子想随侍宗主左右!”

      “无妨。”雪重殊说,“我有要事。”

      沈棠蔌轻轻咬唇,露出一记既不舍又希冀的目光,小声道:“那宗主何时回来?”

      雪重殊瞥过他抵唇的白牙尖和被抵得轻轻下凹的嫩红唇肉,顿了顿,说:“很快。”

      沈棠蔌在语气和神情中渡入恰到好处的不舍,乖觉道:“宗主此去,弟子必定翻肠搅肚,引日成岁,恨不能梦想神交。”

      雪重殊眉梢微动,藏在布罩后的目光如有实质,既能将沈棠蔌的颦眉皱额都纳入眼底,又能留下三分打量和琢磨的目光。

      沈棠蔌被看得好心虚,正想再补上两句腻人酸话,便听雪重殊说:“那等我入梦时,寄青可要敞怀相迎,否则自有重罚。”

      沈棠蔌:“啊?”

      *

      两日已过,雪重殊也未入梦。

      沈棠蔌呈大字状躺在玉床上,觉得这才正常,又有些不开心,如今他的小师弟竟能说出那种轻佻酸话,应该是同那“娇”日夜厮磨学来的,想来两人感情甚笃。

      那他怎么办?总不能做与别家夫君偷情的勾当。

      翠翠安慰道:“就算我们的猜想是真的,可如今忽来峰没有旁人,岱渊尊还肯将偏殿给你住,说明他二人已经断了情。”

      “虽说雪桎不曾与我谈心,可我还是对他有所了解的。他这个人不爱说话,整天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可却霸道执拗得很,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沈棠蔌想起雪重殊得眼睛,脑海中突然掠过一场大戏,“该不会他的眼睛就是因为那‘娇’坏的吧!”

      翠翠觉得有这个可能,“他闭关百年不出,哪有机会和人生死相斗,被伤了眼睛?如果是闭关时遭受动荡,瞎了眼,以他的修为也能治好,何必蒙着?他的眼睛和你不同,也无须遮掩——”

      他俩同时一叹,“有大秘密。”

      檐下冰铸铁马轻响,沈棠蔌微微侧目,听山下传来喊声:

      “寄青小徒!”

      他翻身下地,眨眼间已至殿外,一艘梅树小舟不知从哪儿“咻”地飞来,停在身前。

      沈棠蔌惊呼:“小冰棺真会享受!”

      “岱渊尊能缩地成寸,还有渡山河。”翠翠偏往他心上扎刀,“多半是给那小情儿的。”

      沈棠蔌冷哼,起身落于小舟上,苍茫白雪翩跹,层层冰阶晃影,顷刻之间已至山脚。

      龟行单手背在腰后,不动声色地将来人打量一番,心生动摇:难道宗主当真也是肤浅如我辈之人?

      沈棠蔌翩然落地,袖袍轻扬,腰间的红花扇坠轻轻一晃。

      不知怎得,也不知从哪儿,龟行咂出一丝隐隐约约又无法言明的熟悉,他暗道奇怪,上前道:“头回相见,我乃神元宗大长老,龟行。”

      “弟子见过大长老。”沈棠蔌行礼,“不知长老找我何事?”

      “我辈弟子修行之道万千,历练世间,诛邪除恶乃是其要,你既入我宗门,也应该一视同仁。”龟行捧着一颗千疮百孔的良心,将“一视同仁”这四个字说得悬浮未决,摊手,一卷玉简飘到沈棠蔌面前。

      沈棠蔌伸手接过,轻柔的芰荷色袖摆微微一晃,掠过一抹在峰顶沾染的梅香。

      “你刚入宗门,不能派给你太难的任务,我就找出这一桩。求助者家财万贯,你若做得好,他定能为你立龛画像,积聚功德。”龟行捂着侧脸,“论难度,这桩不高,可他能给的却好多!”

      若是之前,沈棠蔌定要赖在忽来峰不走,但托那腌了雪重殊味道的暖玉床的福,他的魂体稍微转好。香火功德也是补气养灵的法子,他当即说:“有劳龟长老费心,弟子感念万分!”

      龟行“诶”了一声,瞅着他,说:“都是宗主太温柔!”

      沈棠蔌一怔,立刻侧身向阴山的方向肃然遥拜,随后将灵气汇于指尖,在玉简上署名“沈寄青”。

      龟行嘱咐了几句,飞身离去。

      沈棠蔌站在原地,很想把暖玉床搬走,他暂时睡不了忽来峰的主人,还不能睡这一张床吗?

      翠翠邪恶地怂恿本就心志不坚的主人:“它已经是我们的了!”

      有理。

      沈棠蔌落于小舟上,“咻”地上山搬床去了。

      已经飞出老远的龟行突然停下,遥遥回望,看见那沈寄青站在梅树小舟上,苍苍玉立赛林中竹,衣袖翩跹似花间影。

      仙门弟子长相姣好者众多,年轻一辈的风流榜十君更是仪表非凡,可他却在沈寄青身上感觉到几分眼熟的气度。

      若是把这身芰荷色的素袍换成……一道明光红艳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脑海中,龟行浑身一凛,差点跌下灵剑!

      “怎么可能呢……不可能啊,魂飞魄散,连转世都不能。”龟行仓皇地抹开眼,恍然间看见那红色身影像只灵猴,不知从哪儿蹿到身前,伸出手指往他滚圆的肚子上一戳,又揪住鹤飞的花白长须一扯,被他俩追得到处蹿。

      那些年,沈棠蔌还是个小少年,没有醉重山,也不是长明尊,但跑得快,能一股气逃上慈悲崖,然后一溜烟缩到沈微之身后,两只手在脸边一招一招的,嬉皮笑脸:“略!”

      龟行眨眼,面前只有危峰万重,澄霞如织,过青山在其中静默无言。

      他呼了口浊气,摇头低喃:“是我想岔了……想岔了。”

      *

      薄暮冥冥,梅树小舟划过天际,悠然渡向天沧城,说来赶巧,这天沧城也在邕州地界。

      沈棠蔌单臂撑着梅枝栏,突然耳尖一动,转头一看,一人正龟速御剑尾随。这人手拿一扇巨大的叶子,挡住全脸,只抠出两只小圆洞,露出一双黝黑锐利的眼。

      掩耳盗铃,不过如此。

      见自己被发现,秋长澜手腕一僵,随即丢开叶子面具,猛地冲过去,与小舟平行。他弯腰俯身,紧盯着沈棠蔌,说:“这是师弟第一回出任务,我这个做师兄的分外担心,所以决定陪你一起。”

      “真的吗?”纯黑扇面遮了沈棠蔌的下半张脸,掩去半颗红痣,“我还正愁自己无能,现在有师兄同行,我就不怕啦。”

      秋长澜直起身,说:“师弟头回下山,任务不会太难,想来师弟不会无用到那般地步。”

      沈棠蔌愀然作色,“谁知道呢?毕竟是宗主特意请龟长老为我选的,我想努力做好。”

      “你说什么!”秋长澜不可置信地盯过去,“是宗主特意吩咐的?”

      沈棠蔌说:“龟长老就是这样说的呀。”

      秋长澜顿时面如屎糊。

      沈棠蔌不解地眨了下眼,说:“作为唯一能住在忽来峰的弟子,如果在仙君庙中毫无人影,那怎么行呢?山上的一花一草,一人一物都可以稍微代表忽来峰呢,我作为唯一能够近身侍奉宗主的幸运儿——”

      “好了行了够了可以了!不要再炫耀你是唯一能入忽来峰侍奉的弟子了!”秋长澜一拳捶在小舟上,一句“你别得意”还没出口,拳头下的梅枝栏倏地爆发雪芒——

      秋长澜瞳孔一紧,胸前一重,从佩剑上“咻”地飞出!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伴随其主人以丝滑的姿态从远处上空砸落。

      沈棠蔌懵然地眨巴两下眼,立刻支起上半身,伸手眺望,大声道:“师兄,我在天沧城等你!!!”

      回复他的是一阵鸟禽惊散的响动声。

      “真是个宝贝。”沈棠蔌摸着小舟,愉悦了片刻,又开始心塞,“小冰棺也太会疼人了吧!明明以前还是一副不知红尘的清纯样。到底是他原来就装作假正经,还是如今才修成了情中手?”

      翠翠说:“一句话——男人没有纯的。”

      沈棠蔌立刻说:“我就很纯!”

      “那是因为你未经情爱,对风月之事也不作了解,但是等你遇见缘分,说不定也要做一回红尘客。”翠翠将满腹经验空谈道出,“我知道你不信情爱,但我跟你说呀,缘分比爹妈打娃还要无理,天底下数‘情’最蛮横。”

      沈棠蔌晃了晃扇子,并不放在心上,倨傲道:“千山万水我都能挡在身前,何况区区一个人?”

      翠翠只哼哼两声,说:“不过我也真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岱渊尊迷情,他不是修无情道吗?”

      沈棠蔌双手捧着脸,胳膊撑着船舷,说:“我记得以前听人提过,说世间千百种情,诸多玄妙。可能无情之人最深情,多情之人最无情,随性张扬之辈飘然红尘之上,冰冷无波者欲望汹涌不息。”

      或许雪重殊就是后者,爱起来山崩地裂!

      只不过到底是谁呢?

      忽来峰没别的活人,难道是雪重殊以前下山时与人一见钟情,日思夜想情不自已,于是在即位后将人带上忽来峰,日夜厮混、颠鸾倒凤、共游云梦、薄汗涔涔——去他祖宗的!

      沈棠蔌猛地倒地,“年纪轻轻就耽溺情爱,真没出息!”

      翠翠幽幽道:“你不是还想和人家双修吗?”

      “不一样!谈情说爱得用心,双修不过是先欲海沉浮,再融会得利。”沈棠蔌打了个滚,趴在双臂间,愁死了,“若他当真和别人心有灵犀,我怎么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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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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