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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入侵 ...

  •   “……以上便是百年间,我宗弟子的大体修习情况和各界的一些要紧变化,还请宗主示——”

      大长老龟行大气不带喘地讲了一个时辰,在最后一个字音落地时抬头,却发现正襟危坐于上方的雪重殊突然唇角微扬,好似隐约……吓得他祖宗十八代全体蹦出黄泉地在笑?!

      难道我刚才不自觉地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大长老惊恐地反思起来:

      是仙逝的大能中有宗主反感之人,所以宗主被他们的死取悦了?
      还是清净门门主雾离尝试炼丹却烧了精心保养的胡子,宗主觉得那贱嗖嗖的糟老头实在活该?
      亦或是因为鹤飞热情求爱秋悲楼的东宛婆婆却被一巴掌扇到山壁上,抠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抠下来,所以宗主稍微想象那画面,就觉得看了场猴戏,心情放松?

      偌大阁中陡然诡异得安静了一瞬,雪重殊压平嘴角,说:“辛苦大长老处理要务。”

      龟行回过神来,用尽百年积攒的克制才瞬间恢复满脸严肃,恭敬道:“都是我分内之事,神元宗能熠光耀耀,千年不坠,皆因仰赖老祖、先宗和宗主光泽!”

      “此前我下山时看见几座仙君庙,年轻一辈中数宣清无和秋长澜画像最多。”雪重殊淡声道,“看来这两位小徒颇有贤名。”

      仙君庙中供奉的都是修为高深,或者时常诛邪除妖、保护百姓的修士,百姓供奉香火,祈求仙君们能护国安民,而香火和功德亦能滋补灵身,对修为有益。

      龟行说:“回宗主,若论年轻一辈,两位小徒在整个仙门也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首徒清无,常年到处历练,诛邪除恶很有功绩,甚有长明——”

      龟行猛地将那要命的“尊之德”三字咽了回去,转瞬间浑身寒毛立起,冷汗“唰”地覆满后背!

      高处飘下的目光宛如黑云压顶,他喉结一颤,慌忙改口道:“甚有长明、长明不熄之毅力!”

      阁楼中的空气有顷刻凝滞,雪重殊语气如常:“长明,意为明亮、睿智,所谓日月长明,是好说法。”

      龟行干笑:“宗、宗主说得是。”。

      雪重殊说:“你且从求助箱中筛选出其中最简单,但最容易让修士汲取香火的一桩,遣我新收入宗门的小弟子下山去办。”

      龟行肃然道:“我即刻便去!”

      话音落地,上座人影已去,龟行紧紧地杵在原地许久,才颤巍巍地拂袖擦掉额间冷汗。

      “我在外面都软了腿。”鹤飞走进来,幽幽一叹,“我看你以后还是往嘴上插把锁,真是没个把门的,连那位的尊号都敢提!”

      “谁说不是呢。”龟行伸手扶住鹤飞的肩膀,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肚皮抖弹出惊人的悲伤,“二长老差点就上位了!”

      “请挪开你富态逼人的身躯。”鹤飞嫌弃地瞅了眼被压得塌陷的肩膀,被龟行哀怨地瞪住,他抬掌隔开,又狐疑道,“不过宗主对寄青是否太过宽仁了?难道,宗主也觉得小弟子甚是俊俏?”

      “休得杜撰!”龟行厉喝,“宗主岂是肤浅如我辈之人?”

      肯定不是。

      可鹤飞还记得当初宗主继位、新门规落地时,他曾去忽来峰外求见宗主,委婉表示新规矩有些严苛,不知会不会影响小白菜们的茁壮成长。

      但当时宗主的意思非常明确:

      小白菜不就是要被蹂/躏的吗?修行难道应该很轻松很快活吗?吃不了苦就滚下山当少爷小姐不好吗?天赋平平还怕苦怕累,自己不觉得无颜见人吗?小废物们穿着弟子服到处丢脸、我看起来很高兴吗?先师那般牛气依旧不敢有丝毫懒怠,他们能与之相比吗?

      最后甚至还提及长明尊:纵为奇才,每日也寅时起、子时歇,比狗累比鸡勤;爱好奢靡讲究做派是真,在修行之道吃遍苦头也是真;爱撒娇卖乖不着调,却无惧生死能护一方;光环无数,却不自得惫懒——这小畜生比小废物们强十万倍!

      如此,可见宗主是以“严于律己,严以待人”为教育原则,以“艰苦磨难,使人奋发”为教育理念,以“谁敢惫懒,自己滚蛋”为教育手段,怎么如今对新入门的小弟子如此温柔善良?

      两人四目互瞪:“怪哉!”

      *

      雪重殊悄无声息地落在正殿前,将要迈入门槛,他突然收回脚步,转身往偏殿走去。

      十二峰顶的红梅四百年不落,当初因为沈微之的仙逝而消散一日,又在雪重殊的灵力滋养下再度傲立。观朝殿四周亦然,不论是推开正殿或偏殿的窗,都能一眼瞧见满地玉英碎琼。

      此时,偏殿的窗是打开的,还有一枝梅花被折下来,倚在窗脚。

      雪重殊在窗前顿了顿,眨眼间已进入寝屋,轻柔华贵的鲛纱在他眼中仿如无物,沈棠蔌正靠枕侧睡,呼吸轻浅。

      他抬手一挥,正在打瞌睡的小红蛇浑身一抽,“啪”地晕了过去,沈棠蔌蹭了蹭枕,意识昏沉。

      雪重殊上前,床幔往两侧挪开,冰色灵线自他指尖溢出,轻轻缠住沈棠蔌的手腕,一股磅礴汹涌的灵力覆满沈棠蔌的身体,以不容抗拒的力度渡进沈棠蔌体内。

      被强行侵入魂魄的滋味并不好受,沈棠蔌眉间微蹙,抗拒道:“不要……”

      他感觉这人正试图占据他的魂魄,但和堕魔时不同,这个人并不想将他变成俯首听命的傀儡,这人只是、只是……他不知道,他好难受。

      “不要……”

      体内的灵力陡然加重,沈棠蔌的灵海被撞得潮涌,他短促地惊叫,攥住枕头一角,胡乱地蹭着脸,说不出不要。

      “停……”沈棠蔌的手指陷入枕面,挣扎着发白,“停下……”

      可那股灵力凶猛蛮横,它领主般地巡视、检查自己的领地,对沈棠蔌的抗拒分外不满,所以变得更凶、更狠。它是入侵者的意识,那样高高在上,强势得令沈棠蔌颤/栗。

      沈棠蔌似乎能听见它危险的语气:不许不要。

      这种掌控对沈棠蔌来说是一种挑衅,尽管这人没有任何杀意,他只是坦荡地表达了自己的贪欲和觊觎,他坏得那样乖巧,那样狂妄:我要你。

      但这种被撕扯搅弄的感觉太可怕了。

      ——沈棠蔌面上潮/热,他惊觉到,自己正可耻得愉悦着。

      雪重殊的腿抵到了床脚,可以一击即碎的床脚成了桎梏,他自愿不再继续向前。沈棠蔌看起来太可怜了,可还是说着惹人生气的话:

      “救我……”他说,“师尊。”

      雪重殊挣脱桎梏,俯身将沈棠蔌的手从枕头里抓出来,强势地按在掌下,纠正他:“师尊救不了你。”

      ——只有我能救你。

      “混账……”沈棠蔌后颈洇出汗,“杀了你……杀了你!”

      “你好乖。”雪重殊爱怜地抚过他湿润的眼尾,把哄人的话说得很正经,“杀我是世间最容易的事。你不要我,便是杀我。”

      沈棠蔌如陷弱水,呼吸覆溺,他混乱地说:“我、我不要你!”

      “你看。”雪重殊按住他右颊上的红痣,灵力喧嚣疯涨,“你又杀了我一次。”

      沈棠蔌受不住,鼻尖微皱,哭了似的,“好、好吧……我要你。”

      雪重殊看了他许久,哑声道:“骗子。”

      他倏地抽回手,磅礴灵力瞬间恢复冷寂。

      沈棠蔌攥紧的手轻轻松开,彻底陷入昏睡,他苍白的面孔有了几分气色,像一尊点了胭脂的白瓷。

      灵线消失,雪重殊在床边站了许久,直到窗外的天彻底沉暗,新一轮澄阳盖过梅梢,沈棠蔌用后脑轻蹭软枕,他才收回目光,转身消失。

      窗外红梅如旧,雪重殊站在檐下,悬在右耳下的玉雕雪山溢出一线血光。

      他伸手拂去,执拗地说:“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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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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