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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入梦 ...

  •   沈棠蔌抓耳挠腮,天沧城已近在眼前,他只得暂时定心,落至一处无人来往的巷道。

      走出巷道口,迎面而来的正是已经洗去狼狈、又一派人模人样的秋长澜。

      沈棠蔌作惊喜模样,率先道:“师兄,你走得好快,不愧是风流榜排第三的人物,不仅气宇非凡,还手脚健康,真乃我辈榜样!”

      刚准备迎头重锤沈棠蔌的秋长澜:“……算你有眼光!”

      沈棠蔌扇子一开,说:“师兄既随行,那可知此次的具体任务?”

      秋长澜放弃虚伪的说辞,说:“我是来盯着你的,别的一概不知。”

      “是个实在人。”沈棠蔌掏出玉简,“自己看。”

      秋长澜拿过,用术法一拂,一排小字宛如三两萤火划破夜色:

      【城东柳昴遥拜:小儿旧忘在两年前患上怪病,常在梦中看见可怖黑影,被其用各种残忍手段杀害。药石罔效,梦魇难安,恶障不除,小儿缠绵病榻,命在旦夕。今请贵宗仙师下山,救小儿一命,柳昴愿倾尽全族之力,为仙师修庙奉龛,以酬重恩。】

      秋长澜收回玉简,猜测道:“莫非是邪魔侵身?”

      “像,但有点奇怪。”沈棠蔌作为曾经无数次获得“仙门扫帚王”的男人,对类似的事情很有经验,“这类似的病症若是药石罔效,一说出去,多数百姓会认为是撞了邪,然后去买一些镇邪的东西放在家里,什么桃木剑啊狗牙啊大蒜啊铜镜啊……来个十全大补镇邪套餐,有钱人家更是会去请道士术士入门作法,如果还是没用,就会请求各宗各派的帮助。”

      秋长澜说:“所以他不是请到神元宗了吗?”

      “两年之久。”沈棠蔌将扇子贴在下巴上,“柳昴既然愿意请到神元宗,说明是很疼爱这个儿子的,为何拖到儿子要死的时候才求助我宗?”

      “或许他之前还请了别家的半吊子,但没什么用。”秋长澜傲然道,“神元宗可是别家能比的?”

      沈棠蔌似笑非笑地说:“帝东阁呢?”

      “神元宗为仙门之首,无可置疑。”秋长澜说,“但论阵法,我秋氏一族当得魁首。”

      沈棠蔌不置可否,说:“龟长老将玉简给我时,上头没有署名,为了归咎,这一桩多求之事上面一定会有多个名字,哪怕出手的不是同一宗门的修士。”

      他用看蠢驴的眼神看秋长澜,“你不是经常到处诛邪除恶吗,这都不知?该不会是假手于人吧?”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秋长澜怒道:“因为我拿到的都是一手任务!”

      沈棠蔌毫无灵魂地“啪啪啪”鼓掌三下,“师兄好厉害。”

      秋长澜憋气冷哼一声,不想再和这个烦人的家伙说话,两人默契地当起哑巴,朝柳家而去。

      一刻钟后,沈棠蔌站在柳府门前,将玉简递给守夜的小门童,摇着扇子环顾四周,嘀咕道:“很清明嘛。”

      秋长澜也纳闷地说:“难不成真的只是得了怪病?”

      稍顷,一个穿着暗色皮袄的中年男子疾步从里头走出来,朝两人作揖道:“柳昴见过二位仙君。”

      他将余光小心地落在沈棠蔌身上,像打量,像犹豫。沈棠蔌眼尾一挑,他立刻收回眼神,说:“此刻天色已晚,犬子刚睡下不久,两位仙君也一路辛劳,不如到客房休息一夜,明日再替小儿问诊也不迟。”

      求助者如此说,沈棠蔌和秋长澜自然不好着急,柳昴立刻吩咐管家,“快备热水,待仙君沐浴解乏。”

      管家应声跑远,柳昴引着两人入了府门,侧身带路,“二位仙君,快请随我来。”

      游廊曲折,小径绕旋,一路亭台楼阁,富贵大方,山石相衔,花木点缀,又透着玲珑锦簇,尘雪不扫,更添几分意趣清雅。

      沈棠蔌一搭一搭地晃着扇,暗自探出一缕神识,待走到待客的小院,这柳府的布局已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二位快里面请。”柳昴推开院门,殷勤地说,“寒舍自然不比仙山宝居,还望二位仙君莫要嫌弃。一应用具尽量齐全,若二位有何需要,尽管吩咐。”

      沈棠蔌说:“有劳柳老爷。”

      “都是应该的,应该的!”柳昴看着这两人,又忍不住露出打量斟酌的目光。秋长澜不满地咳了一声,他才慌忙摆上笑脸,“二位仙君快快进屋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柳昴走后,两双小厮和丫鬟将沐浴的用具送入两间客房。

      沈棠蔌转身几步上了台阶,小丫鬟出门时恰好与他对视,被那双不笑也多情的眼看晕了头,脚尖不慎踢在门槛上。只听一声急促的尖叫,她已往前摔去,手中的托盘也直直飞向沈棠蔌的面门。

      沈棠蔌转扇将那托盘接了,廊下的腊梅飞出一朵,扶起立马就要脸着地的小丫鬟,又围着人转了一圈,最后簪在她发间。

      小丫鬟搀着门站直,朝沈棠蔌道谢,她因为尴尬和羞怯红了脸,也不敢去碰发上的小朵黄花,慌忙下了石阶。几步后又想起什么,立刻回头去将沈棠蔌手中的托盘接了,转身踩着簌簌的雪声跑出了院子。

      秋长澜开了眼,说:“你还真会迷惑人家小姑娘。”

      沈棠蔌何其委屈,“我这是好心救她,这要是脸着地,不得破皮流血?”

      秋长澜说:“抬一手的事,你非得摘朵花,还往小姑娘发间插,可不就是风流浪子的招数?我看花可比人,就是你在招蜂引蝶,卖弄俊俏。”

      “腊梅娇而不艳,别在小姑娘发间,多有颜色,你再看她脸色红润,像不像来时所见的天边彩霞?她美得自然,我欣赏得自在,数你最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最不干净!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沈棠蔌斜睨秋长澜一眼,好不得意,“我的俊俏无需卖弄,就写在脸上,但凡是不瞎眼的,都瞧得出来!”

      秋长澜上前两步,“啪”的一声关紧房门,只留下一声:“呵呵。”

      噫!沈棠蔌猛地追上去捶门,“瞎眼了,秋长澜!”

      秋长澜抱臂站在门后,说:“瞎眼还犯了哪条律法?我便是瞎眼又如何,赶紧滚回你屋去!”

      沈棠蔌一拍门,转身下了石阶,捧起地上的一堆雪,捏成拳头大小的圆球,猛地砸向屋门——

      区区细雪,岂能入屋,怕是自己就能砸个稀碎。秋长澜挑眉,正想嘲讽他幼稚,那雪球已经穿过屋门,“砰”地砸了他一脸!

      “……”秋长澜懵了一下,刹那间反应过来,开门追出去,“沈寄青!”

      沈棠蔌已经几步跳到自己门前,一只脚踏进屋,一只脚还在外面,单手扒着门,侧腰伸出半截身子,朝他比了个鬼脸:“略略!”

      秋长澜疾冲上来的那一瞬间,被门风又扇了一脸,他伸手推门,却怎么都推不动,显然是沈寄青这厮使了什么招数。再看这小混账双手背着,摇头晃脑、一跳一蹦地绕过屏风,人已没了踪影,倒把他气得暴跳如雷。

      “好小子,你别出来!”

      秋长澜抬脚跺地,震出一片碎纹,正咬牙切齿,耳尖却一动。他抬手一拂,宣清无的虚影和双龙石盘一起出现,朝他问:“该到了吧?你和寄青诸事可顺?”

      “顺什么顺!师兄我跟你说,沈寄青那小子……”

      抱怨声和脚步声愈来愈远,沈棠蔌得意地哼了句小调,抬手解了腰封,衣袍,滑入热水中。

      翠翠正睡得香甜,沈棠蔌百无聊赖,后颈仰枕在桶边,水雾敷脸,他也打了声呵欠。

      片刻后,脑袋一歪。

      窗外风漫过腊梅,雪来了。

      沈棠蔌再次睁眼时依旧在热水里,却不是浴桶中,他抬手搭上腰后的白玉池壁,也不惊慌,懒声道:“哪位朋友,还请现身一见,若是藏头鼠辈,就请掖好尾巴,别搅扰我——”

      鼻前雪木冷香拂过,沈棠蔌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高手姿态瞬间瓦解,他拍着水直起腰,惊道:“宗主?”

      “是我。”

      雪重殊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沈棠蔌想转身去看,却被定住身子,动弹不得。他不死心,又去转脑袋,哪知转到一半,已经瞧见那月白衣角,却被一道灵力所化的虚掌按住后脑勺,又生生地转了回去。

      “……”

      沈棠蔌两排牙齿一撞,嘀咕道:“小气鬼,还不给看,许你看我,不许我看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因着身后的视线那般直接,好像要生拆了他,将他活吞了!

      有这么好看吗?沈棠蔌悚然。

      ——好看。

      雪重殊从来就知道他好看,血玉面具隔得住窥视,却掩不住他自己的光彩。从精雕玉琢惹人爱的顽劣小童,长成红袍杀尽三千棠的张扬少年,声震九霄的威凛剑尊,沈棠蔌的好看在他引人折腰的风流姿态,更在他手中那柄睥睨万物的醉重山。

      可雪重殊却从来不知他从背后看也那样好看,他坐在池中,水雾也要爱怜他,轻覆他雪白的背,甘愿做一件轻柔的云纱。

      沈棠蔌以前是劲瘦,如今便是瘦削,这样纤薄的背承不住他的风情艳色,要往肩狎骨滑,朝那把柳腰落,剩下的倾泻如月光,在池面逶迤。

      水雾弥漫,熏得雪重殊好热,再引他上前去,它又掬起一捧沾了热/潮的风情,勾得雪重殊俯身,白云似的发挠上沈棠蔌的颈窝。

      沈棠蔌怕痒,浑身一颤却躲不开,只得小声说:“宗主?”

      “躲什么?”雪重殊伸手按住他的颈侧,“不是说恨不能与我梦想神交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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