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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金屋 ...

  •   秋长澜带着对人生的怀疑和对人性的质疑,满腹荒凉地离开了忽来峰。

      宣清无等在万剑台,见他过来,立刻上前道:“如何?”

      秋长澜将方才在大殿中发现的线索告知宣清无,紧接着就说:“宗主竟然让沈寄青那厮入忽来峰侍奉,太奇怪了!”

      “是太奇怪了。”宣清无蹙眉,“修士如果被挖走金丹,轻则修为尽失,重则丧命。如果是金丹邪盗所为,他们必会当场杀人灭口,为了掩人耳目,利用一些手段隐藏尸体下丹田的血洞也是情理之中,可为何那些尸体又会出现灵气衰竭的干枯之相?如果是先被挖去金丹,尸体不是这种样子,除非……是先被抽干灵气灵血,再被挖去金丹?”

      “有猫腻!”秋长澜摇头,“沈寄青那货绝对是用了什么鬼蜮伎俩才迷惑了宗主,宗主怎么可能让他近身侍奉?!”

      “为什么不可能?”宣清无直觉此事诡异,“我也怕自己多疑,如果是金丹邪盗做的还算容易解决,可若不是,则必然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是啊,绝对有不可言说的巨大阴谋!”秋长澜握拳,往半空一撞,“这货来历不明,看着像快断气,灵力也薄弱,却能一巴掌抽飞我,简直诡异!不行,我绝对不能让他进入宗门,还待在宗主眼皮子底下,看我不去撕了这毒舌贱嘴——”

      宣清无跨步拦住他,无奈道:“别闹了,上忽来峰去撒野,是想立刻体验一回魂飞魄散的滋味么?”

      “可我就是放心不下!”秋长澜剑眉轻拧,“师兄,你四处游历,对危险极其敏感,难道你就不觉得这个沈寄青有问题吗!”

      宣清无脑海中快速掠过和沈寄青相识以来的每一个瞬间,他笃定沈寄青的身体不容乐观,也知道对方隐藏着许多不可为外人道的秘密,但是……他摇了摇头,说:“如今宗主发话,要他去忽来峰,不管是何缘由,都不是我等有资格质疑的。”

      “你是说……”秋长澜摩挲着剑柄,“宗主是要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摸清他的底细,再收拾他!”

      宣清无说:“有这个可能,或许也有别的缘故。”

      “还能有什么缘故?”秋长澜满腹担心,“宗主以前也很少出门,后来更是闭关百年,他这么宅,肯定没被世间的小人骗过,说不定比忽来峰上的雪还单纯。沈寄青这货一看就是狐狸变的,眼睛装乖,肚里藏计,万一真让他把宗主蛊惑去了,那可怎么得了!你就不该带他上山。”

      “寄青的确颇有怪异之处,但我直觉他不是奸邪。”何况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浅淡却不可忽略的熟悉感。

      宣清无垂眸,没有道出这句话。

      “算了,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秋长澜抱臂,转身盯着忽来峰的方向,黑眸暗沉,“从今天开始,我要盯紧这货,迟早揭开他的假皮!”

      “——啊啾!”

      沈棠蔌坐在冰阶上,突然弯腰打了一个打喷嚏。他摸摸鼻子,说:“应该是姓秋的小崽子在说我吧?”

      “我觉得是。”翠翠在他的识海中缩成一团,声音都细弱了下去,“能不能放我离开这里,神元宗这么大,除了忽来峰,我愿意流浪任何地方!”

      沈棠蔌撑着下巴,眼睛盯着不远处的红梅,手上转着扇,嫌弃道:“能不能别这么怂?丢死个人。”

      “需要我提醒你那天在碧穷山,你掏传送符的速度有多惊人?逃跑的姿态有多狼狈吗?早知要自己送上门来,那天还跑什么嘛,千里传送符可是很值钱的,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翠翠嘀咕着翻了个滚,“我是火属性,这忽来峰克我!而且我总觉得岱渊尊知道我的存在!不论是之前在客栈听说书,还是刚才,他好像都扫了我两眼!”

      雪重殊的眼睛虽然被蒙上了,但修炼到他这个境界,早就不需要用五官来感知外界了。

      “知道就知道嘛,他不明说,你就当他不知道。”沈棠蔌伸手,一朵红梅轻轻落在指尖,微旋,熟悉的冷幽香气浮在鼻尖。他眼波停滞,思绪顿时穿梭时空,回到了百年前。

      那时他刚入神元宗,被师尊养在身边,起初师尊并不教他修炼,只让他每日识字,早晚各看一遍《定心经》,然后扎马步、打拳、练剑……学些练寻常功夫。

      那段时间,他的每一招剑式都是师尊手把手教的,他至今还记得那柔蓝素袍划过簌簌红梅的绝代风华——

      “红梅银波漫山头!”

      沈棠蔌上前捡起沈微之佩剑上的红梅,钦佩道:“师尊的剑果然风华万千!我在《仙门录》中看了许多剑道高手的留影,却觉得都不及师尊万一!‘寄春君’看起来像普通的剑,可动起来却如九天银河倒灌,清光凛冽,令我目酣神醉!”

      “嘴这么甜,糖葫芦没白吃。”沈微之捏捏他的小脸,双手顺袍,坐在满地的红梅上,“寄青天资聪颖,只要勤恳不辍,日后定也能走出自己的道。”

      沈棠蔌撩起小袍子坐下,两只胳膊肘枕着沈微之的腿,双手撑着下巴,仰着脑袋看沈微之温柔浅淡的眼睛,说:“我也想手握神剑,成为剑尊!等到那时,‘红梅温俊漫山头’后头就跟着我的名号,师尊你说好不好!”

      “当然好。”沈微之摸着他的头发,“到时候,我们师徒就是一门双杰!”

      沈棠蔌闻言笑得合不拢嘴,说:“光是想想,我就美得飞上天啦!”

      沈微之也乐,然后就见沈棠蔌眨巴一下眼,古灵精怪地说:“我观师尊一剑,心潮澎湃,仿佛有万千力量凝聚在心,师尊的剑就是给我最大的鼓励!所以,以后如果我每天都完成功课,勤奋不偷懒,师尊可不可以舞剑给我看?”

      “修习之人本就该勤学苦练。”沈微之故意逗他,佯装不同意,作势起身——

      沈棠蔌连忙伸手抱住沈微之的脖子,手脚并用地挂在他身上,“怎么不可以嘛?这叫鼓励,师尊最好啦,好不好嘛!”

      “我要是天天鼓励你,你这小滑头都要爬到为师头上了。”
      “才不会,我最尊敬师尊了!师尊说什么我都听!”

      沈微之吓唬道:“真的?那我要是叫你杀了师尊,你听不听?”

      “不听不听,万年老王八一字排开、齐声念经,我也不听!谁要是想杀师尊,我就一剑戳死他,要是戳不死,我就先死!”沈棠蔌哭起来,“我不要师尊舞剑了还不行吗?师尊不要说这些吓人的话,我不可以没有你!”

      沈微之颠了颠他,说:“傻寄青,怎么这么爱哭?师尊逗你的!”

      “师尊你好坏!”沈棠蔌蹬着腿儿撒泼,将眼泪蹭到沈微之脸上,“补偿我糖葫芦,两串!外加一串小糖人!”

      雪重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大殿门前。

      从他的视角看去,沈棠蔌侧颜苍白,神情温柔中又夹杂着无限的悲伤。那双好看又多情的眼睛因为发怔而微微睁大,黑瞳抹水,缀红梅艳光,涟漪轻点,红影微晃,一行热泪无声滴落,漫过高挺的鼻梁,在白皙面孔上留下无法擦去的伤痛。

      静默一瞬,雪重殊伸手一拂,泪痕瞬间从沈棠蔌的面上消失。

      沈棠蔌猛然回神,转头,眼中的红影变成了雪重殊。

      他一激灵,猛地弹起来,“小——呃,宗主。”

      雪重殊并不多问,只道:“我要去长老阁一趟,你先去偏殿,无须杵在这里。”

      沈棠蔌本来已经做好了睡雪地的打算,却没想到还有偏殿可住,立刻真心地喜笑颜开,恭敬道:“宗主慢走!”

      雪重殊微微偏头,似乎是瞥了他一眼,随即消失在原地。

      沈棠蔌立刻直起身,伸了个懒腰,脸上的一切情绪尽数消湮无踪。

      偏殿就在正殿旁边,沈棠蔌推开描金雕刻雪山的黑漆门,踏入殿中,却被触目所及一惊——

      只见殿中陈设华贵讲究。正前方是一张与殿齐高、长约三十长的如意纹书柜,书籍层层摆放齐整,柜上还有许多华美的玉器小件。书柜两侧各摆放一张黑漆彩绘花卉方角柜,书柜前头是紫檀雕凤的长案几和靠背,就连一旁的熏炉都是十分精致的鎏金双凤。

      沈棠蔌凑近一看,案几上还摆了一尊繁琐精巧的金梅壁纹水景方盏,里头还有两条不知从哪儿来的红锦鲤。

      他伸手戳了戳水,惊得鱼尾轻摆,又往左走了一段,掀开珠帘,走近一瞧,顿时惊呼好家伙——养灵补气的万年暖玉床,湿滑柔软的千年蚕丝锦被,绕床的鲛纱帐,铺了满地的金梅花鸟绒毯!

      沈棠蔌不知怎得就倒退一步,伸手扶住一旁比半截人还高的鎏金白玉灯盏,一瞬间,灯盏中绽放出温和强大的柔光。

      “惊死蛇了!”翠翠蹦出来,绕着那灯盏细看,“这颗夜明珠虽然小巧,光辉却不是其他灵珠可比的,珍品啊珍品!”

      沈棠蔌触电似的收回手,“这不是小冰棺的喜好啊。”

      这明明是他的喜好。

      如果把那些什么凤啊梅啊的描金或雕纹都换成海棠的式样,那沈棠蔌简直要怀疑这里就是过青山了!

      “他自己的正殿简单寒酸,像停尸堂,偏殿却如此富丽堂皇,讲究华美。”翠翠的脑袋里顿时出现许多以前从小火灵们口中听过的人间故事,以及因此得出的万千结论和经验。

      它合理怀疑:“难道这偏殿以前住过人?还是对他十分要紧特殊、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沈棠蔌琢磨片刻,脑海中不知怎么又冒出风昊仁在强占亲嫂后为其修建楼阁的传闻。

      手中折扇突然掉落在地,他嘴唇颤抖,沉痛道:“难道,百年清修是假,金屋藏娇才是真?!”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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