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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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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莎莎愣了。
……互穿衣服?
她哥家里那么有钱,总不会是因为虚荣要穿江东光头强的衣服。
万莎莎沉思着跟爸妈离开后,孙伐偷师朗某。
休息的时候看到手机上的通知消息:
日食:回来一起去喝奶茶吗?
孙伐点开,然后在沙发里找了一个好位置窝着码字。
——不喝了,在影楼,会呆得晚一点儿。
几分钟后日食回:好。
孙伐退出了社交软件。
他又去通知栏滑了滑,看到B乎,点开朝下的箭头,把信息看全了:
在医学系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男生长得特别讨小孩子喜欢是一种什么体验?
有一个特别帅的室友是什么体验?
……
孙伐情不自禁地点开了第三个问题。
答案有一百来条,有人为证明这真的是一个特别帅的室友,放了照片。
孙伐扫了扫。
这么说吧,如果人长得越帅画质越清晰,那么放的照片上的人糊得感人,而他的室友钱时,清晰得是那种看电视剧的蓝光,充15块月VIP才有的效果。
人是真的帅,性格也好。
晚上回宿舍后兄弟们都睡了,孙伐去影楼鲜少有回来得早的时候,他摄影技术很烂,但比起大一刚来的时候,好多了。他现在念医学大二,大一开学一周后去的影楼。
他轻手轻脚地进门,轻车熟路地拿起搁板上的小夜灯,摸亮。
小夜灯是钱时买来的,那会儿已经开学一个月了。
那时候他散漫地拆快递,说:“怕黑。”
只能说他怕黑的反应有点儿水土不服。
钱时说过,他从北方来,是傍河倚山养出来的。
小夜灯是牛奶瓶状,很治愈,摁亮后上面写的字被柔和的光吻,显示出来:
别玩儿B乎了,早点儿睡觉。
字体挺拔秀气,内含力道。
孙伐想了想,今早上面的字还是:“早饭在桌上,包子豆浆。”
孙伐觉得心里暖洋洋,要穿上旧棉鞋飞起来了一样。
他蹑手蹑脚上了床,把小夜灯放在床头,希望一夜好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孙伐看到B乎那条问题的时候就在想和最帅室友钱时的交际往来,脑中满满当当也没整理。
到晚上,全是慢镜头播放,白昼里没有做的事,黑夜熬成汤。
孙伐的家庭稍微复杂,简单来说就是爸爸和妈妈不用工作就有钱花。孙伐从小虽不至于娇生惯养,但该有的脾气都有。他坐火车来这边上学,吃不惯火车上的东西,来到学校就买了很多零食,他来得早,宿舍里就他一个。他被报道填表忙得脑子晕,坐在门口吃零食看刚忙完焦头烂额找寝室的其他人。
后来他也觉得这样太缺德,过一个人就递一袋零食,顺便说一句“欢迎光临”。
男生嘛,没什么好扭捏的,很多人当着孙伐的面吃,泄愤一样。
孙伐笑眯眯地坐在那里,就在夏末秋初的空气里,看到了钱时。
他穿拼接款长衫,色彩分明利落,裤子宽松,鞋休闲又漂亮,那是那年挺火的鞋样,像高瘦的面包,看起来就心软。
他一肩微抬勾着一条黑背包带,另一条黑带子荡在胯前,他另一手握着行李箱的手柄。
高大得像立起来的马,脸长得很好,而且那种脸是越看越有感觉。
孙伐看他走来,笑着把零食递过去,一声欢迎光临滑出嗓子。
然后,那个很漂亮的男生,就摔了。
他正要经过一个宿舍,宿舍门是往内的,他走路的时候也没注意到门框上的光影略有变化,被拉门出来的风风火火的男同学怼了行李箱。
行李箱一倒,横在钱时面前,钱时吓了一跳,已经迈了步子,虽然收回来一点腿,但还是被绊倒了。
钱时距离孙伐很近了,他又高,摔扑过来的时候衣衫荡起风,他的脖子以上和手都摔到了孙伐踩在椅子横杠上抖的腿上。
钱时反应很快,他摔倒后脸抵上一个硬硬圆圆的膝盖,就想爬起来。
孙伐正都抖腿来劲呢,都伸出去递零食的手被钱时这一摔往旁边荡。孙伐很冷静的,他被钱时压膝盖硬撑异样没岔.开.腿,没把钱时那脸那手从裆.下过筛子一样漏出去。
但是钱时好死不死竟然要撑着他膝盖站起来,孙伐被钱时一握膝盖腿就软了,脚也从横杠上滑下来,承载面由高到低的极速转变,让钱时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钱时闷哼。
更好死不死的是,孙伐的注意力一直在钱时身上,忘记了自己口中的“欢迎光临”就像闹鬼一样又缓又长音。
更讽刺的是,孙伐被握腿让钱时咬舌头的时候,孙伐被握得紧张得飞速说完了“光临”两字。
孙伐想把钱时扶起来,钱时扯了扯背包,神态定定,拒绝意味很明显。
孙伐只好作罢,又坐回原位。到现在零食第一次没送出去,只好等下一个有缘人。
谁知钱时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眼睛找了找门牌,转身推了孙伐后面的门。
孙伐就坐门口,角度问题,对于钱时来说有点碍事。
钱时踢了踢孙伐屁股底下的凳子,说:“我光临完了,你不站起来鞠个躬说‘谢谢惠顾’?”有点挖苦的。
不过也难怪。
他声音很好听,但因为咬到舌头,音都发不准,听起来滑稽又搞笑。
孙伐知道他是自己宿舍的,已经站起来想赔罪了,闻言眼睛亮了,连道歉的话都被喜悦堵在了喉咙眼儿。
卧槽,我看到了双引号!还有双引号中的单引号!
钱时察觉到孙伐一瞬间如装了好多疯魔的萤火虫一样幽燃的目光,懒得再说话,推门走了进去。
孙伐跟在他身后,钱时找到自己床位放东西,动作挺大,跟他周围全是混账似的,他动作不大些那些混账会围上来烦他。
孙伐不好开口,有些窘迫地靠在了一边。
宿舍四个人,另外两个人在铺床,对孙伐散财童子的人设表示欢迎,对他印象很好—笑起来特别暖的一个男孩子。
刘某套着被罩说,嗳,兄弟,我叫刘某,另一个在床上撅着腚叠被子的是王某,在你旁边站着的是孙伐,相逢就死缘分,能睡一个寝室更是缘分,大家都好好处。
王某被点名,满头大汗地从床上抬起来,腼腆地笑。
孙伐则有点讨好地挥了挥手,也尴尬:“嗨?”
孙伐有些疑惑的。
他有时候感觉这世界上的人,说的话都是气体,所以当他小学学习双引号的时候,觉得把人的话缩在两对小撇里实在太憋屈,浑身不舒服。所以他看小说会专门找对话没有双引号的版本,有时候找不到会花钱找人做。
现在比小时候好很多,但还是觉得人的话不敢被局限。所以,他的世界里,双引号的存在感是很低的。他脑子活,有时候感觉自己的眼睛就是相机,能自动把人的话都转成字幕挂在生活的每一帧镜头上。
当然,那些字幕只要在说人的话,绝对没有双引号。
现在有了例外。
刚才,他从钱时那里,看到了双引号。
他想搞清楚这件事。所以想挽回自己在钱时心目中岌岌可危的好感度。
钱时听到刘某的话,微微点了点头,坐下来,说了那句孙伐印象深刻的自白:“钱时,不名一钱的钱,时来运转的时。”
孙伐很容易被暗示。刘某和王某听到这话只是记忆了一下,孙伐却心道,我的双引号先生竟然过得如此穷!
刘某把名字记下来后,说,钱时,你舌头怎么了?感觉像含糖了一样说不清话。
罪魁祸首孙伐:……
钱时拿起水瓶拧开喝,缓了缓,懒散地说:“没事儿。”
孙伐:又来了!双引号!
孙伐凑过来,笑着说:“钱时,你舌头还疼吗?我去买药?”
刘某和王某忽然均抬起头对视了一下。然后又双双低下头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孙伐在刘某眼里笑得可坏可得意了。
王某觉得孙伐不疼朋友#对象。
只有孙伐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赎罪。
钱时往椅子靠背上歪,散漫又慵懒,脑袋上顶着大太阳的猫一样。乌黑水亮的眼睛放出视线落在孙伐有些激动有些不好意思的脸上。
孙伐从那道散漫地快散在空气里的眼神里读出一句话:我他妈用你操心?
不能再做眼神阅读理解了。
再往下读就是:你他妈也配?现在知道错了?……
钱时本来心情就不算好,被不好好报道只想着谈恋爱的人毫不掩饰的眼神蛰得神经过敏。
孙伐这是撞.枪.口上了。
孙伐也知道来日方长这道理,他跟钱时套近乎套太狠,很容易引起人的怀疑。今天就到这吧,把人弄得咬到舌头是他错了。
不过他还是激动的。
双引号它莅临了!
心情平复够了,钱时从背包里翻出咬到舌头的药,去了寝室卫生间对着镜子抹药。
伤口在舌头内侧,他怎么调整自己的位置和脖子角度都没法儿借到足够的光看清伤口什么情况,反而是脖子酸了脚麻了,自己也烦透了。
他把药和棉签放在一边,冷着脸把孙伐扯了进来。
还在和铺床作斗争的刘某和王某再次对视一眼。你懂我懂。
孙伐刚打算先把和钱时套近乎找到为什么他一说话就出现双引号的原因,然而机会跟陨星砸地一样就来了。
在钱时简单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把他拉进来的原因后,孙伐拿起放在一旁摆放得随便的棉签和药,让钱时坐在马桶盖上。
孙伐让钱时举着手机开手电筒,让钱时把嘴巴张开。
钱时没有形象包袱,没磨叽,几乎是毫无所谓地长大嘴巴给孙伐看。
这种距离,谁没刷牙谁尴尬。
钱时嘴里的味道是橘子味儿,还挺好闻,而且那橘子味儿闻起来还挺有功夫感,不是那些几块钱一包的口香糖能造出来的味道。看来这是个作息比较规律,饮食健康,会经常运动的年轻人。
孙伐给他涂药,为了缓解这压死人的安静和些微的尴尬,孙伐断断续续地说:“开学挂点儿彩……喜庆。”
这可真是香嘴里吐不出象牙。
军训的时候钱时被罚唱歌,因为舌头还有点伤,他唱得跑调了。全班都在笑。
转天孙伐因为站军姿没忍住挠蚊子包而被教官拎出来做俯卧撑。
隔壁班在唱“两座山上的公牛母牛”,他们班唱得调子十八弯,跟盘山公路有一拼,孙伐被逗笑了,两个酒窝就抽走了孙伐全身的力气,他笑得没了劲儿,一下子把自己拍地上了。
然后就惨了。
鼻尖被粗糙的地面蹭了。
晚上回到宿舍,孙伐在卫生间镜子前抹药。
他鼻尖一红就显得委屈巴巴,快哭了一样。
然后钱时来卫生间拿毛巾浸水擦脸,孙伐见状往旁边挪了挪,钱时就毫不客气地站了过来,站了水池的大半,大手揉着毛巾,拍打搓捏,那视觉效果还是挺有颜色的。
钱时拿起毛巾贴了贴因跑步而热红的脸和后颈,说:“开学挂点儿彩……喜庆。”
和当初孙伐一样的语气,不过听起来刺耳又讽刺。
又是一例香嘴里吐不出象牙。
钱时是宿舍四人里年纪最大的,又是舍长,军训那会儿孙伐一直都觉得钱时心眼忒小,就算是双引号先生也不该这么小肚鸡肠。何况他也渐渐熟悉了世界里有双引号的感觉。
于是从大一军训完直到那年的圣诞节就没有跟钱时有什么进一步的交往,孙伐和钱时会打招呼,但聊得不深,比起刘某和王某之间那糙男腻味劲儿,两人之间显得越发地清清白白,小葱拌豆腐似的,没味儿。
那年圣诞节,孙伐再次惹到钱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