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山沟里的凤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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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乘风买了一个轮椅。
不少人说他败家，“这么贵的玩意儿，买它干啥，找木匠随便做个差不多的就行了。”
赵婶儿站在周家院子里，看着周乘风将轮椅从车上卸下来，“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你现在手里应该也没多少钱了，剩下的还是花在刀刃上好。”
周乘风笑笑，“天气预报说近几天都是好天气，我想推着程曦转转，轮椅方便些。”
赵婶儿看了眼周乘风的破棉袄，心里有些难受，有这些钱还不如买两件衣服穿穿。
因为婚期在年后，周乘风一时间没有准备好程曦的衣物，今天买了一兜穿得用的，一把提到了屋子里。
“衣服鞋子我各买了两套，你先凑合着穿。”他回头，看清地面上的狼藉，眸子一缩，他什么也没说，拿起工具就收拾起来。
收拾干净后，他才说道：“程曦，你不想吃的话，没有人逼着你吃，你说一声就行，没必要摔了碗。”
中午周乘风做饭，他照例将饭菜放在程曦旁边，自己去了旁边的餐桌上吃。
他今天熬了红枣鸡汤，琢磨着这是程曦最喜欢吃的食物，她应该会吃几口。
没想到念头刚落，耳边就传来“嘭”一声，回头就见汤碗在地上碎成一片。而程曦，脑袋蒙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戏谑的看戏般的眼睛。
程曦在嘲弄他。
周乘风看清这个事实，愣在原地。
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可看着程曦如往日般挑衅的容颜，他难得产生一瞬间恍惚，仿佛曾经那个张牙舞爪的少女回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都松了口气。
相比起绝望而没有生机的她，他更想看到她对外界做出反应，哪怕是惹他生气。
因为这样至少能证明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站起身，重复早上的动作，将地面清理干净。
而后回到位置上，继续吃饭。
鸡汤的香味仍旧留在屋子里，程曦再次感受到了饥饿，她眼睁睁看着男人吞咽饭菜，不知道看了多久。
背后的目光犹如实质，周乘风僵硬地吃完饭，在程曦复杂的视线中离开。
程曦转回头，盯着房顶发呆。
她觉得很无趣。原本以为会看到周乘风气得跳脚的脸，可看着他平静的面容，她尝到了丝不甘。
为什么被人玩弄他还能镇静呢？
鼻间又传来熟悉的香味，她扭头，看见男人端了一个碗进来，“这是最后一碗鸡汤了，你再扔掉就真的没有了。”
他放下碗就离开了。
程曦过了很久，才坐直身子，端起碗一饮而尽。
她放下碗，透过窗子，看见男人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安安静静剥玉米粒。
“周乘风！”程曦张了张嘴，嗓子里发出细小沙哑的声音，难听得令她拧了下眉。
也是，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多久没说过话了，声音好听就怪了。
于是她又喊了一声，“周乘风！”
这次声音大了很多，即便仍旧像砂纸磨过一般，但男人听清了她的话，给了她一个眼神。
程曦冷冷盯着他成熟许多的脸，“周乘风，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讨厌？”
男人的手顿了下，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剥玉米，“这句话你早就说过。”
他们年少时，经常能从她口中听到这句话。
程曦冷笑了下，“算你有自知之明，你现在帮我一个忙。”
男人仰头无声询问她。
“你给我找一把剪刀，我想剪手指甲。”
男人一动不动，程曦没看见男人那双阴沉沉的眸子，她不耐烦的又重复了一边，这次男人终于动了。
他抬脚走到她眼前，“砰”一声关上了窗户，惊动了程曦的头发丝。
程曦眼前只剩下一层窗户纸，完全遮挡了院子里的风光，她从未想过周乘风会违背她的话，气恼的捶被子，“我讨厌死你了！”
女人的声音飘到窗边，周乘风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如此反复几次，才压制住愤怒的情绪。
他听着他平静的说道，“程曦，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以为自杀就能解决一切吗？”
程曦脊背僵硬，动作猛然停了下来。
眼珠转了几圈，两行泪顺着脸颊滑落。
“你懂什么？”她嘴唇无声的动了动。
程曦不知道躺了多久，只知道屋子越来越暗时，她听见了周乘风的脚步声。
她侧头，只见周乘风推着一个泛着金属光芒的轮椅。
她再次红了眼。
被子下的手狠狠掐着没有知觉的大腿。
“程曦，五年了，村子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带你出去转转。”
程曦气得哇哇叫，捶打着男人的胸膛，“我不去！我不去！”
男人一把抱起了她，脸上被抓出一道血痕，他不管不顾，将她放进轮椅里。
“你原本就讨厌我，我不介意程度再深一点。”
接着他拿出新买的围巾，围绕在她脖颈，推着程曦出了屋门。
程曦恶狠狠地骂着他，但知道男人定下的主意不会回头后，骂声渐渐停了下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昏暗的天际。
此时天已暮，家家户户都在吃饭，偶尔传来一声狗叫，幽冷的气氛使得程曦更加悲伤，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被圈养的小可怜，没有自由，被人肆意欺负。
路边荒无人烟，泛黄的枯草中有几株绿意。
周乘风推着她绕过几个弯，来到了一个涂着红漆的大铁门前。
“知道这是哪里吗？”
程曦原本打定什么都不说，但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她指尖抖了下。
她看到了墙上面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看到了中央的国旗杆以及顶尖飘摇的红旗，看到了木门上白色的粉笔字，一草一木，都在熟悉地向她招手。
“这是……我上过的小学。”
她脑海中浮现几个小学生玩耍的场景，耳边回荡着整整齐齐的读书声，老师谆谆教诲。
周乘风推着她走了进去。
“我知道你不甘，你以为兜兜转转回到原点，你的人生苍白无望。”
“其实，你改变过不少人的命运。”
程曦抬头看他，对上的男人漆黑的眼睛。
周乘风说：“你考上大学后，村里女孩的地位提高了不少，不少父母希望女儿将来和你一样有出息，因此，纷纷将她们送到了小学读书。”
“还有一些中学生，早就被父母安排好要辍学，后来因为你改变了主意，得以继续上学。”
他顿了下，“你观察下学校的门窗。”
程曦看过去，眼前的木门虽然破旧，但能看出有修补的痕迹，印象中四面露风的窗户，被堵得严严实实。
“这些……是被人修缮过吗？”
周乘风点头，“这些都是村民自发修缮的，没有组织，谁看见就会帮下忙。”
程曦心潮澎湃，嘴巴张开又合上。扣着手指拧着眉头。
周乘风说：“你从未想过造福四方，但他们的人生的确因你而变。所以你也并不是无所成就的，你不必一刀切否定自己的一切！”
周乘风等她慢慢接受这些，推着她出了校门。
到了家门口，程曦平静地问他，“周乘风，你看得起我吗？”
“我的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看得起你吗？”
前面房屋矮小破旧，冬天漏风夏天进雨，和钢筋水泥铸成了高楼大厦完全不能比。
程曦惨淡一笑，喃喃自语，“我一无所有，拿什么看得起自己？”
第二天，程曦态度和缓许多，周乘风每次送给她的饭，她都老老实实的吃完。
他把她推到院子里晒太阳，他坐在矮凳子上编筐。
“编筐做什么？”
“卖钱。”
程曦早就注意到了，周乘风的手很粗糙，和程小松光滑的手完全不能比。
她想起程小松，就想起了王桂枝，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你真的给了王桂枝五万块？”
“嗯。”
她笑僵硬在脸上，似感叹又似嘲讽，“真是个傻子，我哪里值五万块。”
山里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了五万，而他轻飘飘的就像钱给了外人，可不是个傻子吗？
“钱都是你自己赚的，没借别人？”
周乘风抽空瞥了她一眼，“抓鱼卖筐卖果子，都能换来钱。再加上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攒点钱还是可以的。”
“呵！”程曦嗤笑，哪里有他说的那么简单，这里贫穷，物价也低，一个筐顶天也就一毛钱，其他东西也一样便宜。
她眼珠转了转，“你就如此想和我结婚？”
周乘风低笑，在程曦听来莫名觉得嘲讽，“你要清楚你的处境，不是我想结婚，而是你必须得找个人结婚，不然就被程家磋磨。”
“至于我，只是心善，不忍亲眼看着前女友被折磨罢了。”
他一番话说得大气凛然，程曦却被气得怒火中烧，通红着眼睛盯他，“周乘风，你嘴巴和以前一样贱！”
“嗯。”周乘风并不想反驳，哪怕他是故意刺激她，激起她的斗志。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山沟里的凤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