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青年》圈圈豆沙包

7、斜阳事件

　　cycle ring是怎么不红了呢？
　　点开标题下面的视频，是当年吉他手召开的记者招待会。

　　吉他手赵鄢在会上第一次露面。大众惊艳，原来是个可以当偶像的帅小伙。
　　赵鄢拿吉他的手，此刻端在麦克上，五指纤长，稳了稳位置。
　　赵鄢说：我宣布退出cycle ring。
　　底下一片镁光灯，记者都在嘘声，纷纷追问原因。
　　赵鄢勾了勾唇，不羁的脸上山雨欲来：“因为主唱委胁我…噢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他喜欢穿女装。”

　　阿午关掉电脑走出网吧。已经八月了，小县城凌晨的风，还是有些凉。

　　记者招待会后舆论顿时一片哗然。cycle ring的灵魂人物，从天才少年一夜间沦为过街老鼠。因为吉他手赵鄢长相英俊，于是借机吸引了大批脑残粉。脑残粉们冲到经纪公司为偶像被猥亵事件要个说法。媒体趁机对这个事件再三发酵，头版头条层出不穷，到后来事件完全走样，有人评论：
　　摇滚圈嘛，不稀奇，一向都这么乱。

　　最后吉他手解约，签了新的经纪公司，作为歌手solo出道。
　　而cycle ring不仅销声匿迹，主唱查无此人，连带着摇滚圈也臭了，不再受到主流媒体的关注。

　　曲漾坐在沙发上，打量阿午的房间。阿午租的也是个单间。屋里空空荡荡，只有摞得老高的磁带和CD。
　　连沙发，也是拿布料随便缝起来的懒人布袋子。里面装的荞麦还是什么，随着曲漾的肢体，簌簌作响。
　　曲漾一边戳布袋子，一边问：
　　“你去查过我吗？在网上？”

　　“嗯。”
　　“所以我说，你不了解我。现在感觉怎么样？恶心吗？”

　　阿午点头。
　　曲漾勾出了个自嘲的表情。
　　阿午说：“我两天没好好吃过饭了，胃里确实有点恶心。”

　　曲漾乐了。拿出手机：“想吃什么，帅哥给你点！”
　　阿午说：“白粥。两碗。”
　　曲漾搭拉个脸：“不是吧！我都出院了还不让我吃顿好的？”
　　“没门。”
　　护士说了得吃清淡的。但阿午不想说，说了自己都觉得婆婆妈妈惹人烦，还不如两个字彻底堵住他的嘴。

　　白粥下肚，阿午觉得胃里舒服了些。他起身收拾家里的磁带。
　　曲漾一直在看他。
　　阿午刚把两摞垒好后，听见曲漾在沙发了有声无气。
　　他第一次叫阿午的名字。
　　阿午以为他要说谢谢。

　　曲漾说：“吴午，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那你看我怎么样。”

　　曲漾叹了口气，乱说话的后果就是，他大半夜的被阿午赶了出来，并且接下来这几天，都只有邢靳来看过他。
　　曲漾又叹了口气。
　　邢靳在旁边给他倒水，准备要吃的药：“别叹了至于吗？你这愁得都快下雨了。”
　　真是愁云惨淡万里凝。
　　曲漾问他：“你小五哥叫你来的？”
　　“他没叫我就不能自己来啊？你俩怎么了闹什么别扭啊？”
　　“唉…”
　　邢靳一个抱枕扔过来：“你是不是又装逼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曲漾想，邢靳不去算命真可惜了。
　　“也没有吧，我虽然乱说话，但是是真心的啊…”
　　“曲漾我警告你，小五哥可跟你这种衣食无忧的大少爷不一样，他吃过苦，所以你别一出口就是尴尬！”
　　邢靳维护阿午的语气，听得曲漾有点不舒服：
　　“你见过哪家大少爷来这穷乡僻壤还脑袋被开瓢啊？这明明是被发配了好吗？”
　　“我不跟你扯那没用的。小五哥他妈死的早，他爹和他继母只图自己快活，扔下他就不管了。修理厂都是些狼狗，小五哥14岁的时候就被打着长大…反正你别招惹他…”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舅跟我说的，小五哥老在他那里买磁带，”邢靳把杯子放曲漾面前，“我走了，记得把药吃了。”
　　“你说，他是以为我开玩笑吗？”曲漾怔怔的问。
　　“什么？”邢靳没懂。
　　“我说我喜欢他。”

　　“啊？原来你真是…”

　　“是什么？”曲漾看邢靳一眼。

　　邢靳乖乖闭嘴：“没什么。”想了又问：“那你和赵鄢…”
　　曲漾摇头：“没有的事儿。”
　　邢靳不知怎么回事，就是很想相信曲漾。只要他说了，就信。
　　“那行，你跟小五哥解释去吧，我个人觉得，他可能会介意…”

　　曲漾皱了眉头，是介意他和赵鄢，还是介意那些丑闻？

　　“但也有可能是我多想了…唉”
　　这回轮到邢靳叹气了，他拍了拍曲漾：
　　“不管怎么说，坦诚总是好的对吧，起码得让小五哥觉得你是认真的、在尊重他，不是开玩笑或者脑袋被砸傻了…”
　　曲漾给他一个暴栗：
　　“你才傻了。”
　　“得得得，看你这么生龙活虎，我也放心了，明天我就不来了。”
　　“快滚吧你…”

　　阿午已经半个月没有出门了，每天在修车行的备用间。只有深夜才会到楼下便利店买些吃的。
　　师父见阿午回来是高兴的，但是阿午说，他还没有辞职，于是佯装脸垮下来的样子：
　　“那个吊儿郎当的沈星有哪儿好啊？修车多带劲啊！天天听什么甜蜜蜜，有意思吗？”
　　师父老了，且固执。对磁带的理解仅仅停留在邓丽君。
　　阿午也不解释。
　　师父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年轻人的事情我也不掺和，你来就住下，住多久都成，我最近忙，这里也没人打扰你，你哪天走，提前给我说就成。”
　　小老头行动还挺迅猛，大概是有大单了，急着走。
　　师父出门前又撂下一句：“不走更好啊。”

　　没办法，阿午没地方去。他没办法去唱片行，也没办法在家。
　　听邢靳说，他不在的这几天，曲漾伤好了之后，天天都去唱片行找他，但是没找到人。
　　邢靳在电话里跟阿午埋怨：“你俩这是干啥啊？还珠格格啊？他不知道你家住哪儿吗？干嘛不去你家找你。”
　　阿午干巴巴的答：“我不在家。”
　　“那打你电话啊…真他妈无语，你们两个大男人在干嘛啊到底…”

　　阿午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曲漾是因为那天气氛不好，还是气氛正好。不知道曲漾有没有想清楚。
　　阿午甚至不知道曲漾为什么会这样说，因为，那些明明是他的台词。是他先喜欢的，
　　或者说，
　　他不知道曲漾为什么会喜欢他。

　　太多的不知道不清楚不确定，让阿午把曲漾赶了出去。就像在阿午生命中，路过的每一个人一样。反正他们都是要离开的。

　　曲漾和他不一样。
　　阿午没有什么未来。
　　他想起来曲漾问他，他说是因为想留在过去。
　　其实他不想的，是只能留在过去。
　　阿午没办法选择。
　　留在过去的人，没有未来。

　　阿午打开小霸王，在这段深夜里放了83遍的告五人，又在唱：
　　“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只是你忘了，
　　我也没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