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进兔子洞的林小安》安少卿

4、被宠爱是怎样的？

　　如今林小安去日语课特别的勤，课堂学习格外的认真，总是能及时地提出问题，总是能最快地回答出问题，甚至有点太快了，快到让吴铭有些苦恼的程度。因为基础没有认真学，林小安的很多的日语语法都是混乱的，课堂上说出的句子让吴铭几乎要叹气，但是看着那双扑闪扑闪求知的大眼睛，她还是选择纵容她在她的课堂上用蹩脚的日语胡闹。林小安也微妙地接受了这份纵容。

　　被宠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林小安说她从来没有过体会。她摩挲着自己的耳朵，耳朵上那个耳钉，在打这个耳洞的时候，她知道周围的同学、室友、朋友，都一个接一个地恋爱了，她们渐渐地变得成熟、稳重、沉默——她们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全多多，渐去渐远了。

　　自从何宇与华立立交往起，在同乡会的活动上已经很难见到何宇了，而林小安不知道为何一直待在同乡会里鞍前马后，深究起来似乎是因为别人都没空，只有她单身，除了上下课，猫在角落看书，似乎没有什么正经的借口用来逃避义务。而且，她心里承认，她不愿意失去与他的这一点关联，就算是再渺茫，总要给自己存着一线希望，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所以任凭她是怎样孤僻地不愿与人类打交道，她也是兢兢业业地守候着，努力微笑着……

　　校运动会的时候，华立立应该也全方位地展示了自己作为何宇女朋友的风采，而那几天也是何宇的高光时刻，短跑单项冠军，接力团体冠军也一概有份。过于光彩夺目的时刻，林小安竟然感觉到刺眼，刺眼到眼睛有点酸。

　　那一届运动会结束的那一天下午，方姐来学校，林小安并不知道她一直和何宇有联系，她也不想深究这件事情，她觉得自己的烦恼已经够多了。但方姐的到来依然让林小安很意外，问她，说是约了何宇吃饭，林小安更意外了。他们似乎有什么很正经的事情要谈，林小安觉得气氛不对，找借口没有去。大约快10点的时候接到方姐的电话，要小安来一下。

　　林小安在那一天看到了喝过酒的何宇。在很多的小说和电视里，暗恋的人醉酒总是要发生一些浪漫的情节，但事实上，映入林小安眼里的何宇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林小安甚至都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想赶紧逃离。方姐问她认不认识何宇的朋友，来接何宇回去，林小安说不知道。过了很久，她说要不要让华立立来接他。

　　不知道为什么，林小安觉得将方姐和何宇留在那里不对，方姐大概也不能把她和何宇留在那里，她也不能把何宇一个人留在那里——最后华立立来了，看到醉倒在桌上的何宇，还有一旁的两姐妹，她粉唇紧咬，似乎要冲过来打架。方姐一副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样子，林小安有点畏缩，但是心里确定，这件事和自己没有关系，她没有理由心里犯怯。

　　“方斯羽，你跟他讲了什么？”，华立立冲过去问方姐。一旁的林小安瞪大了眼睛——原来她们认识。
　　“你去问他啊”，方姐示意烂醉在桌上的何宇，然后背起椅子上的包，说不早了，我真的得走了。她揽过林小安，说，“小安也赶紧回吧，要熄灯了吧“。
　　林小安就这样一脸问号地随着方姐走了，一路无话，方姐打车走了，她回寝室洗漱睡觉，觉得自己的世界被重组了一样。
　　可能在那一天她才意识到，关于何宇，她始终是一个旁观者，这个游戏里的人物角色可能沉浮，但是她都是在边缘围观的那一个。在有方姐的情节里，她已经连观众都不是了。

　　让她还觉得有些不安的是，华立立那沮丧的姿态，白天的她本是光彩四射，耀眼无比的，在看到何宇与方斯羽的那一刻，她脸上露出了那样哀怨的表情，让林小安感到不解。她不是被宠爱的那一个吗？她不是在他身侧与他一起发光的那一个吗？

　　那一晚，她很想和全多多聊聊天，发消息过去很久，没有回复，她可能已经睡了吧。林小安想着，手里握着手机，竟然这样睡过去了，没事了，不去想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明天是新的一天吗？可能在她混沌地入睡的时候，她心里自问过。那一天的日记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名，没有爱恨，只记下了她梦见了一只戴着美丽的金属手链的毛色雪白的兔子在长长的廊道奔跑着，一边嘟囔着完了完了，要迟到了，廊道两边似乎是金碧辉煌的，又似乎是烟云缭绕的，最后她看清，两旁种满了芭蕉和竹子，下着雨，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

　　林小安一边念叨往事，昏昏沉沉地在日语课上打了一个盹，恍惚以为外面下雨了，她一个盹猛扎下去，顿时清醒了，转头看到吴铭注视着她，咚咚咚地敲着黑板，她睡眼惺忪地挤出一个笑，觉得自己從沒有过如此狼狈。

　　就像何宇醉酒的第二天一早，林小安打开寝室门，看到了拖着行李箱的华立立，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她记得某一天晚上她在顶楼的楼道找到了抱着啤酒罐哭的华立立。那一天，那个女生卸下了防备，轻声对坐在她身边陪她的林小安说：“你知道吗？被宠爱，是根本不够的，你要被偏爱，被偏爱……”，她说着，咕咚咕咚地又开始喝酒，林小安拉住了女孩子的手，但是她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被宠爱，是怎么样的。

　　日语课结束了，大家都火速收拾东西离开，似乎少离开一秒就会被什么妖怪抓走一样。林小安和吴铭一前一后地出了教室，无话，林小安看着吴铭的背影，轻轻抚了抚她的肩，说辛苦啦。吴铭回转头看了她一眼，说你今天不是很专心啊，以后课前要预习。林小安想说她没有时间，但是觉得说出来像是在找借口，所以只回说，好的，谢谢。

　　电梯里，俩人并肩站着，林小安看了一眼旁边挂着耳机，戴着鸭舌帽的吴铭，她新烫过的头发散发着发胶的味道。她从哪里来？她有没有爱着谁？宠爱着谁，偏爱着谁？
　　出了门，俩人告别，往相反的方向各自走了，一阵风吹过来，头顶的树叶响着。她想起，华立立醉酒的那个晚上，她往窗外望去，何宇站在楼下的树旁，他在等谁？或者谁都没有等，他当时在想什么？他又为什么拥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