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进兔子洞的林小安》安少卿

5、爱情真的太短暂了

　　人和人的相遇总是出其不意，林小安从来也没有机会去问吴铭记不记得她们的第一次相遇。她们就像是很平常地相逢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每周想见几次，稀疏平常的社交生活，似乎没有什么机会能够更近一步。
　　但是某一天下课的时候有好学的学生一直围着吴铭提问，一路走着，一起坐电梯下楼，甚至有一个女生一直和吴铭说着话，林小安同一个方向往车站走，晚上的风吹到脸上，C城真是温暖啊，吴铭忽然转头对着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林小安说。林小安愣了一下，随即应道，是啊，是很温暖。
　　另一个女生走了，林小安和吴铭一起进了车站，去了同一个站台，相视笑了，林小安没有看清她对面的女生的脸，但是看见了她笑着的眼睛。
　　“你是北方人吗？”，林小安问。
　　“不是，我是南方再往南的人。”吴铭笑了。
　　“澳大利亚”,林小安有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吴铭笑了，“马来西亚”。
　　“马来西亚人在中国教日语？”，林小安觉得吴铭比想象中的更有趣。
　　“爸爸是马来西亚人，妈妈是C城人”，她顿了一下，“我在C城很久，但是还是没办法很自信地说我是C城人。”
　　“我懂”，林小安说，“有时候我自己也经常没办法自信地说我是X地人，明明我在那里出生长大”。
　　两个人忽然很融洽地聊起来，似乎已经认识很久了一样。车来了，吴铭很自然地手搭到林小安肩上，俩人说着话一起上车。
　　“但是，我也好像很难很自然地说自己是马来西亚人，尤其是在中国”，吴铭接着话题说，林小安总觉得，吴铭应该有这种苦恼很久了。
　　“原来弄清楚自己来自哪里，对一些人来说是这么难的一件事”,林小安笑着，看着吴铭的眼睛，两个人之间的一层隔阂似乎忽然消解了，或者，其实根本酒不存在吧。心照不宣地，她们都没有提在火车上偶遇的事情，但是看彼此的眼睛总觉得，两个人都记得——是那种能彼此看懂的默契。
　　与另一个人类有这样的体验对林小安来说是新奇的，好像终于不再孤单了。
　　车中途停车，俩人在靠近车门附近站着，被刹车晃了一下，林小安拉住了往后倒的吴铭，俩人站住，互相对视着笑，林小安很自然地一直抓着吴铭的手，吴铭也没有挣脱，她的烫过的卷卷的头发几乎要拂到林小安的脸上，林小安伸出手去帮吴铭把脸上的头发抚到耳后。在戴着口罩的时代，人们的眼睛是不是更有表达欲望了？林小安不知道，但是当她伸出手去抚吴铭的头发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感觉忽然笼罩了她的全身——是喜欢一个人的那种氛围吧。
　　虽然在很多回，她回想起与何宇的一切都陷入深深的怀疑里，她怀疑他是否有过真心，他对谁是真心，他到底爱着谁？他就像是一个笑得好看的白痴，但是却让人为他心碎。

　　何宇与华立立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只是那天晚上华立立喝醉酒，何宇在楼下的树下一直站着，很久很久。最后林小安，不知道是处于什么样的心情，她也许是心疼何宇，也许只是想要去质问他——虽然她也想不出她又什么立场质问他什么。

　　但是，当她在树下看到靠着树，抱着膝盖垂着头的何宇的时候，她心都碎了，虽然那天晚上没有像是电视剧里常会有的那样下着大雨，她与抬起头的何宇对望的那一霎那，她觉得，她好像把一封很长的沉默的藏在心里很久的情书都亲手给他了，虽然是在一个似乎不应该的时机，还有另一个女生正在借酒浇愁，醉酒呓语。

　　但是何宇告诉林小安，失恋的不是华立立，而是他何宇自己。方斯羽那天一定是给何宇讲了一段无与伦比的伦理大戏，她心里也隐约觉得，华立立渴求偏爱的男主，可能并不是何宇，但是林小安自是不同寻常的女子，她自觉她能够包容这个世界上很多的难以解释的荒谬处——人生那么短暂，我们的爱要走向哪里，就让它走吧。

　　失恋的何宇，紧紧抱住了林小安，工具人林小安，僵硬地站着，终于被她深深喜欢的人拥抱了，在她静静地回想的时候，她明白了，何宇怎么会不知道林小安喜欢他呢？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隐藏的，从看到她在树下注视着他的时候起，他就知道她喜欢他吧，他一定没少欣赏自己在她眼中的样子吧？林小安回想。

　　林小安闭上眼睛，靠着车门站着。“在想什么？”吴铭问她。
　　“我在想，爱情真的太短暂了。可能在我们一闭眼睁眼之间，就不见了。”
　　“为什么要这么想？”
　　“可能是想，留住一些转瞬即逝的东西”。
　　列车开着，林小安看着车窗玻璃上映出自己戴着口罩的脸，还有吴铭的脸，她看着她，有点担忧。
　　“你是这样悲观的人啊”，吴铭伸手抚了一下林小安的侧脸。
　　“可能是，最近头发长长了，人就变得有点多愁善感。”
　　吴铭笑了，“是这样吗？”
　　“是啊”，林小安很肯定地点头。半响，她问，“马来西亚美丽吗？”
　　“美丽啊”，吴铭的眼睛里忽然有别样的神采。
　　“好想去啊”，林小安感叹，“好想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