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种田）》洗朱

20、读书

　　桃儿把水倒水缸里存好，开始生火，不知大郎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估计应该下葬了。

　　家里没啥可做的，她图省事，下地窖里捡了一筐土豆上来，直接进锅烀，上边贴几个苞米面饼子，就算完事。

　　出门沿着土路边拔些带齿齿的菜叶子，回家剁了拌上剩的苞米面给鸡鸭鹅喂上，回头蹲房后的园子里看上次种的苗，他说会结出红色的果子，也不知好不好吃？

　　从房后回来就见大门四敞，屋里传来说话声，这是，他们回来了？

　　桃儿快步进屋，听大郎的声音说，“你以后就住在我家吧，莫要胡思乱想。”

　　诶？

　　她进门，三人一齐看过去，穿的仍旧是大舅妈的旧衣裳，胭脂色的短式掐腰上衣，扣子一直系到顶，下身是青豆色的褶裙，长发只挽个髻，松松散散的垂着发丝，耳边是上次进城买的珠子耳坠，清汤寡水的，却别有一番韵.味。

　　大郎不留痕迹的将她看了个全，这阵子似乎稍微胖了些，脸圆润了。

　　蒋三郎不爱搭理她，殷勤的跟旁边的男孩说，“你看，我大哥都说了，你就住下吧，行吗？”

　　傻子背着剑，胳膊上挎个包袱，瞧桃儿一眼，有些拘谨，仍不说话。

　　蒋大郎见桃儿疑惑，便解释上，“他那间房子被村里收回去了，说是等成亲的时候再给，户籍暂时还挂在那儿。”

　　等成亲？那得等到猴年马月？这明显是瞧他脑子有问题想把人赶走，还冠冕堂皇的…

　　“哦，我烀的土豆和大饼子，估计该好了。”桃儿指了指外头，大郎站起来和她一起出去。

　　蒋三郎可不管别人，专心致志的盯着他，嘴里不停，“就和我住吧，等明年咱俩一起去闯荡江湖…”

　　趴他耳朵边小声说，“我必须得把那个贱女人撵出去，然后咱俩就走，行不行？”

　　男孩冷冷的看他一眼，垂下眸子。

　　蒋三郎却以为他同意了，从炕沿上一高蹦下去，兴冲冲的把他胳膊上的包袱抢下来甩炕上，拉住他手往外扯，“走，吃饭去，吃完饭咱俩好睡觉。”

　　外头，大郎跟在桃儿身后，眼睛不敢往下瞄，尽量放平，“昨夜睡的好吗？”

　　“还行…”桃儿转个身面对他，其实他不在，她睡的很不好，蒋大郎在她心里，就跟寺庙里保平安的符咒一般，只要他在，她就安心，“蒋二郎回来了…”

　　“他在大姑家。”桃儿转身抽了火，把锅盖掀开，铲掉饼子装盆里，“你要去瞧瞧不？”

　　蒋大郎皱眉，不是跟他说了别回来，“不用，这几天你也累的慌，别忙活了，我来…”

　　直接挡住她，从手里接过铲子盛土豆，“洗手等着吃饭吧。”

　　桃儿把装饼子的盆端进去，回来见他往锅里磕鸡蛋，那只手里拿着大酱，就炸个鸡蛋酱，怎么能这么香呢，这个男人真是个宝藏。

　　陆续把菜都端上去，几人围坐，蒋大郎先给傻子夹了个苞米面饼子，“别拘束，以后和老三一样叫我大哥就成。”

　　男孩盯着饼子，半晌才笨拙的拿起来啃。

　　蒋三郎照样学样，也夹了个土豆放他碗里，“傻子，你吃这个，等着明天让大哥炖红烧肉吃，特别香…”

　　这属破天荒了，蒋三郎一向独性，很少让别人吃食的。

　　“老三，以后不准那么叫他，人家有名字。”蒋大郎帮着去留的户籍，所以知道，“他叫梁柱，我们管你叫柱子吧？”

　　他父母取名时，估计是希望他成为家中的顶梁柱，后半句是对着男孩说的，他和老三一般大，才十三岁，却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男孩点了点头，眼眶湿润，口中的饼子越来越苦涩。

　　“柱子很好听。”桃儿也看着他，这个男孩可比蒋老三招人稀罕多了。

　　蒋三郎还不太习惯，以前张口闭口的都是傻子傻子的，冷不丁换个名字，他没法适应，一开口又是要喊他傻子，“傻…”

　　“柱子，柱子，挺好听，挺好听的，呵呵…”硬生生的把那个傻字给咽了回去，呼…

　　大姑家住村西头，离着挺远，进门就被一堆亲戚围住，挨个儿的问啊稀罕啊，房顶差点都被掀翻了，可他却始终神情自若，该答的回答，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中午摆了好几桌，周围邻居都过来了，有人瞧见东边的没过来，吆喝着喊他大姑，“怎么他们没来？”

　　大姑啧一声，“刚去招呼了，不知他舅姥爷犯了啥说道，起不来炕了，等哪天好了，他们那边再张罗去，咱不管，好好吃咱的。”

　　这个时候没啥新鲜的，进城里预备也不赶趟，大姑干脆到周围人家走一圈，谁家有啥就端来啥，大家伙凑一块乐呵乐呵。

　　席上，有人提起来桃儿，蒋二郎坐的稳当，手中捏着高粱酒杯，闻着辛辣的香味，听一耳朵。

　　“你知道不？蒋大郎捡回来那个姑娘可俊了呢，那小模样我瞅着都稀罕，若是花不了多少银子，我想给侄子娶回去…”杏花村里几乎都是姓蒋的，沾亲带故的，说话的这个妇人论起来算是他长辈，三姥爷家五姐姐的奶婆婆的妹妹，嘴碎的很。

　　旁边知晓内里，“你就别惦记人家姑娘了，肯定是记在蒋家户籍上了，与着大郎挺般配的。”

　　“哎呦喂，可是造孽，那么娇滴滴的个小姑娘，配上大郎那个糙汉子，瞧他虎背熊腰的，别把人小姑娘掰两截去…”妇人这是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上了，“我侄儿在城里布庄做账，很是勤快，掌柜的总单独给他些碎布料子啥的，到时候嫁过来就省下买衣裳的钱，一年四季随便穿…”

　　“那蒋家有啥啊，穷的叮当响…”啧啧两声，颇为不是心思。

　　这村里的姑娘们一般都跟着家里干活，全晒的黢黑，她这侄儿进城见了世面，说啥就要娶个白皮子的媳妇，那日在地上见过一回，回家就惦记上了。

　　蒋二郎都听进心里，眼底精光乍现，老三的法子太阴损，还是成全别人喜结良缘多功德。

　　这边大姑也听见了，偷偷挤过来挨着他耳边说，“那姑娘真漂亮，可不能落了别人家去，我瞧着跟你配的很，你觉得咋样？”

　　“大姑，娶妻娶贤，不要以貌取人。”蒋二郎回想着那女人的样貌，就那么好看吗？他没看出来，和别人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不多什么。

　　“哎哟，二郎这有学问就是不一样，快，夹菜…”

　　一直闹到晚上，蒋二郎才被大姑父亲自送回家，进门静悄悄的，刚天黑就都睡了？

　　径自进屋点上烛火，昏黄的光慢慢亮堂起来，大炕上并排躺着三个人，蒋三郎爱睡炕头，这回来了良心劲儿，硬是给柱子腾了地方，大郎睡在炕梢，他们接连两天没睡，一挨枕头就着了。

　　迷迷瞪瞪的睁开眼，蒋大郎看见前边窗台那儿坐个人影子，他还记挂着二郎，所以才没睡实诚。

　　“老二…”支撑着坐起来，喊他。

　　蒋二郎手中握着卷书，听见声音疲累的捏了捏眉心，放下了站起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他指向炕头的位置，莫不是他家成了善堂？猫儿狗儿的都收留。

　　蒋大郎晃了晃头，起身直接出门，“等我洗把脸再说。”

　　堂屋里灌着冷风，两人一前一后的站着，“大哥，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好心肠，咱们就顾好自己得了…”

　　男人背影宽厚，神色清明，“老二，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蒋二郎显出不耐来，话不与他的说，“西厢的那位姑娘，尽快送走，来历不明。”

　　“还有炕头上那个傻子，让他回自己村子去，大哥要是不好意思，明早我来说。”

　　蒋大郎骤然回头，目光冷冽，直直的看向他，“老二，这个家我做主。”

　　“正因为大哥做主，才会闹成这样，大哥，这个家全靠你打猎换那么点银子，除了我的束脩，还余多少闲钱？老三被你惯的不成样子，是活都干不了，现在莫名其妙的又多了两个人，你拿什么去养？”

　　蒋二郎说出来的话句句在点上，外人都知道蒋家穷的叮当响，你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呢？

　　“大哥，听我一句劝，人各有命，不要管别人死活，咱们管不起。”蒋二郎往前一步，继续说道，“我刚考过童试，等明年春闱出了成绩，我就选个富饶的地方为官，咱们一起去，到时候就没有这么拮据了，大哥，我会给你选个知根知底的妻子，老三若是还什么都不想干，我养着他，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他规划出来一片光明大路，只是让大哥现在别给他招麻烦，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莫要管旁人。

　　蒋大郎比他要高要壮，烛火揽的影子左右乱晃，西厢里，桃儿贴着门听他们说话，眉目轻浅，却露着些许悲伤，她只想着自己，却忽略了他家的情况，这个家一直都是靠大郎支撑的，若是加上她和柱子，是多大的负担啊…

　　外边的声音陆续传来，大郎的声音，他说，“老二，我送你去读书，并不是指望你功成名就当官做相，而是你喜欢读书，小时候咱三抓周，只有你抓的是书，所以娘认为你是块读书的料，后来你也没让我们失望。”

　　“如今，我瞧你的意思，读书是为了考试做官？做官是为了赚钱？”

　　蒋二郎听着他这么说忽而心口一凉，手掌不自觉的攥紧成拳。

　　“老二，自爹娘死后，我自问不少你吃喝，为何你会产生这样自私自利的想法？”蒋大郎走近，将双手搭在他肩膀上，逼近他眼睛沉声道，“读书是为了增长智慧，做官是为了造福百姓，如果你连这都不明白，我看你这书，不读也罢。”

　　ps：芜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