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水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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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妈很快炒了一大盘子鸡蛋上来，黄橙橙的香味扑鼻，一家人围坐桌子前，舅姥先叨了一个土豆，其他人动筷子。
桃儿瞅了一圈，问，“舅姥爷呢？”
“去大姑父家了。”大舅喝口汤，回答道。
舅姥的下一筷子就是给她夹鸡蛋，“老头子还闹别扭呢，你甭管他。”
这是？
“因为我吗？上次我…”桃儿觉得舅姥爷做的确实不对，即便大郎有错，也不能这么大了还罚跪，成何体统。
“跟你没关系，闲着没事自己作腾，吃饭。”舅姥把鸡蛋划拉到她碗里大半，剩下的给三个孩子。
桃儿低头看见心里头不是滋味，闷着头把一碗饭全吃了，随后帮着大舅妈收拾完桌子才回家。
刚进门，就见西厢里亮着烛火，明明刚才走的时候都灭了啊，怎么会忘了？
疾步近了，忽而窗前立着个修长的影子，许是也瞧见了她，开了半扇的窗子，露出他人来…
“桃儿姑娘回来了，我大哥呢？”
自打他们下山，蒋二郎就心绪不宁，左思右想的还是搭同窗的马车回来，进门见没人还揣测半天，这会儿见她自己回来，便这般问。
一见是他，桃儿敛下焦急的神色，还以为家中进贼了呢，“他和三郎去隔村帮忙了。”
蒋二郎仍是书院的那一袭长袍，黑暗中眉目清秀，但在桃儿眼中却如洪水猛兽。
蒋家三个儿郎，属这个二郎最为有心计。
果然，他不是这一句话就能打发的，“桃儿姑娘叙事的能力有所欠缺啊，何时去的隔村？又是去的隔村谁家？所为何事？”
蒋二郎抬起双臂交叉抱在胸口，唇角微勾，挑眉道，“总要说个清楚罢。”
如此咄咄逼人正好印证了她的想法，果然不是善茬。
桃儿垂下眼，抬步进了堂屋。
余下的蒋二郎拉平唇角，用舌尖顶了下后槽牙，深色的眸子微眯，转身扫了眼屋里炕上，眼底现出厌恶来。
桃儿直接推开西厢门，离他不远处停下，眼睛直视着他，“你的教养就是在问别人问题前，都要先嘲讽一下吗？”
蒋二郎沉下脸，“桃儿姑娘怎么觉出嘲讽了呢？我看还是自己心虚，所以才指鹿为马。”
狡辩…
“我虽不如你们文人会咬文嚼字，却能听的懂人语。”
这个女人够牙尖嘴利的，绕了个大圈，依旧没说大哥去哪儿，索性不用知道也行，蒋二郎一撂袍摆坐在炕沿上，翘起二郎腿问她，“听说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还真是可怜啊…”
大哥那外表有多强硬，内心就有多柔软，还有老三那个大傻子，恨不能跟要饭的在一个窝里过活，这个家里啊，唯独他最清醒，也最冷漠。
桃儿后背挺直，姿势未动，“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蒋二郎啧了声，“我瞧姑娘性子颇为爽快，冒昧问一句，为何赖在我家迟迟不离开？”
他颧骨较高，沉下脸时那双丹凤眼尤为犀利，“你，图什么呢？”
“你们家有什么可让我图的吗？银子？宝物？还是这间快要倒了的毛坯房？”这个蒋二郎心思缜密，她可不能自乱阵脚，输掉这一局。
蒋二郎心里嗤笑她天真，以为他和老三一样好糊弄呢，“哦，所以说，你图的不是那些死物，而是，活人？”
外头不知何时又落了雨，淅淅沥沥的砸着窗棂，桃儿还站在刚才的地方，一步都未曾挪过，蒋二郎的话还留在她耳畔，“我劝姑娘回头是岸，莫要惦记我蒋家的人，否则，难说会发生什么…”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臭男人还说他二弟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今日一见，实实在在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我偏不如他的意。
蒋二郎出门进东厢，回头看了眼西厢的门，叹口气，半垂着眼换衣裳，大哥这又不知去做什么好人好事了，罢，睡觉。
雨一夜未停，早起下的越发大了，桃儿睡的不好，最近总是做梦，好似有人追她，狂奔了半宿，用冷水洗把脸，感觉清醒些。
撑油纸伞去灶房，这天儿生火是个费劲儿活，连弄了三次都没着，唉…
望着阴沉沉的天，心想去大舅家蹭一顿得了，正好不用对着那个烂了心的蒋二郎。
转身去隔壁，收伞进堂屋中，正巧听见舅姥的笑声，“二郎考上生员了？那咱们蒋家也出一个秀才了，真是太好了，快，胜子，去寻你爹回来，这大喜事必须得办一下子…”
生员？啧，秀才，举人，贡士，进士，最后决出三甲，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就凭他那个歪心眼，肯定考不上。
心里一顿腹诽，面上却挂上娇柔的笑推开门，“舅姥…”
“哎哟，桃儿，快来…”舅姥招呼她过去，“二郎，你还没见过吧，她就是前阵子大郎从河里救回来的姑娘，伤了头记不得事，你舅姥爷给取的名字，叫白桃。”
转个身跟她也介绍起来，“桃儿，这是咱蒋家最有学问的二郎，他在城里最好的学院读书呢，你刚没听见，这次童试中了秀才呢，厉害不？”
桃儿轻拂一礼，声音脆生生的，很是礼貌，“见过蒋家二郎。”
蒋二郎立即也站起来，他换了身绀青色的棉袍，没什么装饰，长发用一根木簪盘起，做的书生模样，很是恭谦，“桃儿姑娘好。”
两人像是初见般互相打招呼，如昨夜不在一般。
不待再说什么话，屋外吵吵嚷嚷的涌进来一群人，大舅去大姑家说了这事，给大姑激动的啊，立刻拔腿就跑了来，进屋一把抱住蒋二郎不撒手，开始心肝宝贝儿的喊，“我的大宝啊，中了秀才？真的啊？你这孩子咋不过去跟大姑说呢，哎哟我的天老爷，真是开了眼了…”
边说边哽咽，“大姑的乖宝，快低下头给我瞧瞧，累瘦了，上次回来这双下巴还在呢，这回咋这一丁点儿都没了？”
桃儿特意透过人群去瞧他的下巴，蒋二郎也是很高，比着大郎要瘦弱很多，瞧那骨架子怕连袍子都撑不起来了，啧，读书好累…
舅姥爷腿脚慢，胜子扶着回来的，一进门正好看见桃儿，登时黑了脸，脾气上来倔劲儿，猛地回头往后屋走，“我不进去，一会儿让二郎单独来见我。”
“爹…”大舅摸不准他脾性，只能扶着过去。
后屋里没烧火，这雨又下了个通透，一坐上炕就凉的直哆嗦，“你个呆瓜，赶紧去给我烧炕，想冻死你爹啊…”
胜子出门忙活去。
那厢大姑拉着蒋二郎的手不放，大姑父难得插上句话，“下次考试是啥时候啊？你有信心不？”
大姑一巴掌拍过去，“当然有，我家二郎指定次次头名，你莫要给我胡说八道。”
又说了会儿话，大姑直接拉起蒋二郎就要离开，“在这儿呆着作甚，走，去大姑家。”
胜子正好进来，“我爹还在后屋等着二郎呢…”
大姑不以为然，“他等什么啊，不最稀罕老三吗？找他去…”
扯起蒋二郎就离开了。
舅姥爷在后屋里冻的牙齿都打起颤来，呜呜，这个二郎咋还没来？
还有那个谁，也不知道走没走，哼…
大姑一家人围着蒋二郎离开后，屋子里冷清下来，舅姥扶着额头靠在枕头上，哎哟起来，“蒋大妞这个嗓门大的啊，真是受不了，吵的我脑壳疼，桃儿啊，你给我洗个凉巾子来…”
“好。”顶着毛毛雨去了灶房，里头大舅正歪着身子生火呢，嘴里嘟嘟囔囔，“这火石让水泡了吧，咋不好使呢？”
“大舅，舅姥头疼，让我来洗个凉巾子过去。”烟味儿太大，桃儿离的稍微远些。
“哦，行。”大舅捂着鼻子冲出来，“你在这儿等着。”
回身取了一瓢水，灌水井的口里，大舅转个身快速压水井的把手，几十下后，咕噜一声冒上来水，大舅在那边压，桃儿赶紧把巾子放出水口洗了，嘶，好凉…
“诶？别直接洗，去拿个盆，或者桶也行，刚打上来的水特别凉。”压上来水不能停，停了就又下去了，还得重新压。
桃儿回去拎了个木桶放下，瞧着很是新奇，跃跃欲试，“大舅，我能试试吗？”
“行啊，来，用力往下压就成，简单。”大舅让开位置。
桃儿一学就会，压水很费力气，但是很好玩。
大舅在旁边看着她，这姑娘模样俏，性子也不错，“这是大郎研究出来的，原本咱们都要去村西头的大方水井里拎水，又远又累，后来他不知怎么就瞧出来这地底下有水，咱自己挖的。”
好厉害啊，这样就能出水？
“这个也是大郎做的？”
一桶水满了，桃儿停下，大舅又换了一个桶，“是啊，大郎脑子聪明，爱研究这些事，还有地窖，还有窗纸，都是他整的。”
以前没注意，经大舅这么一说，才发现，这个村子里的窗纸都是这种透明的，晚上睡觉还不透风，阳光好的时候屋里头通亮，都不用点蜡烛，真是不知他是怎么研究出来的。
“正好我们那屋也没水了，我去拎桶过来。”桃儿感觉手臂有点麻，松开了跑回去取桶。
这水打了六七桶，大舅帮着送回去，又回来进屋去瞧自家娘怎么回事，这么一折腾，大半个晌午过去了，说着说着，舅姥揉着太阳穴问，“你爹呢？莫不是跟你大姑父一起回去了？”
大舅一拍大腿，坏菜了…
后屋里，老头子冻的嘴唇都紫了，迷迷瞪瞪的支撑着想出去，结果没留意一下从炕上栽歪到地上，砰的声，感觉自己脑浆子都喷出去了，这个胜子怎么烧的火，龟儿子…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水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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