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不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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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蒋大郎拉着桃儿回家，他准备自己做一副棺材，蒋三郎不肯回来，也没有强求。
堂屋里，蒋三郎始终看着旁边，擦了擦眼泪，跟他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往常他若这么低声下气的，傻子定然傻笑两声然后磕磕巴巴的说没关系，但今日，他却通红着两只眼睛看他，其中满含怨恨。
蒋三郎被他这一眼吓的后退着差点摔倒，嘴里嗫嗫，“对，对，对，对不起…”
桃儿这半宿睡的也是疲累，回来后蒋大郎就让她去睡，自己进仓房了，她想着自己帮不上忙，干脆就去睡了，结果一直胡乱的做梦，醒来时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凌晨天还没亮，蒋大郎从山上拖回来刚砍的木头，屋里安安静静的，他怕吵着她，拖去河边锯，等差不多成了，又捆回来，正好见她从灶房里出来，笑意温暖，“我煮的土豆粥，将就吃一口吧。”
“行。”蒋大郎把木板拼上钉好，打磨后刷墨汁。
喝了口粥就继续干活，桃儿把碗刷了，屋里外头都收拾一遍，等他完事了，盛上一铁盆的粥跟着一起又去隔壁村子。
今个儿阴天，瞧着远处乌云朵朵，怕是要下雨，蒋三郎一直在他旁边跪着，这会儿有些熬不住，感觉浑身都麻了，却不敢随便乱动，唯恐惹他生气。
听见外头传来吆喝声，赶紧喊他，“傻子，傻子…”
男孩突兀的看他，蒋三郎再次被吓住，那双眼睛已经哭至红肿，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连同那张脸都扭曲了，打着嗝道，“我，我大哥，大哥他们来了…”
蒋大郎和桃儿一起把棺材抬进来，放置好位置，把老人移进去，回头看向他，“明日起早下葬，你们家有祖坟吗？”
男孩摇摇头，他和奶奶相依为命，从未祭过祖。
蒋大郎更为怜悯，“那你，今晚多烧些纸钱吧。”
男孩沉默的闭上了眼。
蒋大郎以前很不喜欢这个傻子，但老三偏爱找他玩，有时候成夜的不回家，这会儿却有所改观，至情至孝，当是个君子也。
桃儿走到蒋三郎旁边，用脚踹他腰侧，“饿了不？我早起煮的粥…”
蒋三郎回头瞪她一眼，“你踢我做甚？”
诶？这个小兔崽子不识好人心…
恨恨的咬了会儿牙，真想把那盆粥都喂狗去。
蒋三郎却踉跄着站起来，转去牛车上拿粥，桃儿在一旁看着也不搭手，正恨的牙根直痒，怎么可能去帮忙…
蒋三郎手脚发软，把粥盛碗里，又低头试了下温度，取了汤匙朝着男孩走过去，小心翼翼的举到他嘴边，“那个，你饿了吧？这是…”
啪…
蒋三郎呆滞的看着他抬手掀翻了他的粥，望向他的那个眼神冰冷至极，冷进他心里。
蒋大郎不管他们，喊桃儿出去，牵着牛车往山上去，这下葬的地方是有说道的，需依山傍水，风水极好的，拴好牛，转身朝她伸出手，“跟紧我。”
男人的手掌宽厚，眸色清明，他总是在这样不经意间撩动她的心弦，如此刻，他是那样的让人信赖依靠。
宽大的手掌里握着女子娇软的小手，蒋大郎突然想，她应该不是穷苦人家出身，否则手怎么可能这么嫩滑呢，许是不常干活。
天色越来越阴沉，恐要下雨，蒋大郎牵着她在山中走了许久，才寻到个山洞处歇脚，随后噼里啪啦的下起急雨。
山洞里回声特别大，雨拍在土地上溅起浓浓的灰尘，桃儿躲闪不及，便捂着嘴退后到里面，蒋大郎进来先查看一圈，把外衫脱了垫石头上喊她，“过来坐吧。”
依言坐下，看他走到洞口，便问，“你要出去？”
“不，我看这雨能下多长时间，大概再有一刻钟就能晴了…”
蒋大郎善观天象，所以他们村的庄稼最为丰收，桃儿却刚知道，颇为新奇的站起来走到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除了乌云还是乌云，这真的能看出来什么时候雨停吗？
“你能看出来？”
她离的特别近，近的能闻见她身上衣裳被阳光晒过的那股子清新的香气，蒋大郎不留痕迹的往旁边挪了一步，点了点头，想想说，“经常看就会知道的。”
桃儿在心里默念着时辰，眼睛盯着面前的大雨，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在雨幕里。
一刻钟，雨真的慢慢小下来，逐渐停了下来。
哦？
好神奇啊…
他竟然真的能看出来？
“雨真的停了？”桃儿惊喜道，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般，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蒋大郎低头想抽出来，却发现她抓的很紧，慢吞吞道，“嗯，刚才已经说了，我们不会被困在这里的。”
“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竟然能算出来什么时候雨停？你真是太厉害了…”她特别激动，这也太厉害了，连京城里的那些大师都不敢测算天象，他竟然轻而易举的就说了出来…
“这，这没有什么…”蒋大郎想把胳膊挣脱出来，结果桃儿不放，攀着更加往上，整个人几乎都黏在了他身上…
低头就是她精致的小脸，还有白皙的脖颈，还有…
不敢再瞧，忙仰起头，下意识的捂住鼻子…
“你干什么呢？”
桃儿见他这样，奇怪的也踮起脚去看，不想蒋大郎用手一抹没有血迹，便低头来回答她的话，砰的声，两人额头重重的撞了上去。
男人劲儿大，撞的她头昏眼花的一屁股坐地上，半天没动弹，蒋大郎赶紧在她旁边蹲下，心急如焚，“撞疼了吧？我不是故意的…”
“快让我看看…”
桃儿听着他声音，捂着脑袋闭着眼转向他的方向，远远瞧去，两人就像依偎在一起般亲密。
蒋大郎看了看，靠近轻轻的吹她的伤口，嗓音温柔如水，“吹吹就不会疼了，乖，不疼…”
桃儿闭着眼感觉他的手扶住自己后脑慢慢贴近他，脑门还是疼，试着颤啊颤的睁开眼，面前就是男人的喉结，还有他身上固有的气息。
桃儿忍着不要害羞的笑出声，努力忍住，双手慢慢的慢慢的搭在他后背上。
两人磨蹭了好久才从山洞中出去，外面刚下过雨，山路泥泞，蒋大郎寻了个地方，觉得不错，前头有一棵大杨树，后面是一条小溪，百里之内没有人家，又处在山上，遂用树枝划好，领着桃儿下山。
两人回去时，蒋三郎还跪着，蒋大郎看他膝盖一眼，道，“跟我去山上干活，让他自己呆会儿。”
蒋三郎不想去，皱眉看向身侧，犹豫着问，“我跟大哥去了？你，你自己能行吗？”
蒋大郎很想一巴掌拍过去，现在看来，傻子长大了，但老三还是那副德行。
男孩没说话，安静的烧着面前的纸钱，原本稚嫩的面庞愈见锋利。
“走吧。”蒋大郎来时就准备好工具，一把抓起他扯着往牛车上走，可他跪的太久，根本走不了，蒋大郎便直接打横抱起来，轻声嘀咕一句，“若哪天我死了，你也这么跪就成了…”
蒋三郎这几日身心俱疲，对傻子陷入浓浓的自责之中，骤然听大哥这么讲，登时眼珠子瞪溜圆，“你胡说八道什么？”
蒋大郎不理他，转身拉着桃儿也上车，“我先送你回去吧，今夜自己在家要锁好门，做些吃的就睡吧。”
“那你呢？”桃儿没听见他们刚才说话，再说本来她就跟蒋三郎不对付，正眼都不带瞧的。
“我和老三上山去挖坑，回来约摸就要半夜了，在他家将就一夜，明早帮着下葬。”送佛送到西，不能半路上就撂下了。
“好。”桃儿叹口气，好生的坐好。
黄昏时候，天边出现晚霞，颜色多彩变幻，映出一片金光，送桃儿回去，蒋大郎同蒋三郎换上黑色的衣裳，捡了两个干粮出门。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大舅过来，桃儿简单说了事情经过，大舅答应了声，“那你过来一起吃吧，省的还得烧火。”
晚上大舅妈做的白菜汤，拌了碗大酱，还有一盆烀土豆，见她过来，一拍大腿懊悔道，“早知道桃儿过来，我刚才就把那半个野鸡拿出来炖土豆了…”
“没事，我吃什么都行。”桃儿确实不挑食，只是吃的少。
“那怎么成，这白菜和土豆都是去年冻的，你等着，我给你炒个鸡蛋去。”大舅妈说着就站起来往灶房去，桃儿拦也没拦住，那边舅姥拍了拍炕沿旁边喊她，“让她去吧，快过来坐。”
“舅姥，我真的吃什么都行，不用特意整。”桃儿急的都快哭了，她本来就是来蹭饭的。
“你这孩子，有好吃的还不赶紧安静等着，拦着干甚，那鸡蛋你吃多了好，瞧瞧这皮肤多光滑…”被舅姥拉着坐下，握着手唠起嗑来。
“大郎又去帮忙了？”
桃儿嗯了声，“和三郎一起去的。”
“是啊，他们蒋家啊，都是个热心肠。”舅姥捏着她手心，一笑起来，那脸上细碎的皱纹显的更多，“当初我就是看上这一点才嫁过来的，你以后也当我蒋家的媳妇，成不？”
“成，舅姥。”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不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