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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学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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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客栈挺干净,房里一个大炕,炕沿是用竹藤编的,里边是牡丹花的布垫子,坐上去很软乎,旁边是一扇窗,对面正好是天桥,这会儿细雨绵绵的,倒有些江南水乡的意境。
桃儿在花厅坐下,手指摸着面前的檀木桌子失了神,蒋大郎在楼下点好菜上楼,先是扫了眼屋里,才在她对面坐下。
“他家特色是脆皮鸭,还有酱牛肉,都点了尝尝。”
半晌,桃儿才答应一声,“好。”
蒋大郎还记着她刚才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不大会儿,小二端着托盘依次上菜,除了这两样还有一个素菜,两碗白饭,桃儿许久未吃过,提起筷子便夹了起来,蒋大郎见她愿意吃,慢下速度可着她喜欢的先。
吃过饭,蒋大郎出门向小二又要了一副被褥,跟桃儿说,“我住地上,你睡炕吧。”
外边的雨越下越大,蒋大郎翻了个身,朝着她问,“睡了吗?”
“没有。”黑暗里,桃儿也转个身面对他,窗外没有月光,只余着房外走廊里的蜡烛,这会儿估计没什么人经过,很安静。
“你不想留在我家吗?”为何偏偏要去当姑子?
这话的逻辑就不对,并不是因为不想呆在你家,才选择去做姑子,而是,她本就是要去做姑子的…
“别说这个了…”桃儿把枕头正了正,让自己更加舒服些,“大郎,跟我说说你吧…”
“我?”他有什么可说的…
“对,你。”桃儿看着他的轮廓,这个男人其实长的很俊,只是黑了点,壮了点,不过她喜欢。
“我想知道你多一些。”
蒋大郎沉默许久,才说,“我,真的没什么可说…”
桃儿唇角微勾,这个性子是真闷,“那我来问好了,你今年多大?”
“二十。”比她要大四岁,怪不得这么成熟。
“我看仓房里有很多刀剑,你会武功吗?”毕竟能猎到那么多东西,可不是一般庄稼人能干出来的。
“跟着父亲学过。”蒋大郎回想父亲还在时,他最为严苛,不允许他们有任何失误。
“哦,这样啊,看样子伯父是个很厉害的大侠呢…”桃儿笑了笑,没再继续问。
蒋大郎回了一句,“嗯,很厉害。”
一夜无话,清晨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桃儿坐起来整理好衣裳,抬头去看周围,男人不知何时出去了,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自去洗漱,推开窗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燕子成群结队的在树上跳来跳去,又是一年夏。
出门见蒋大郎正和小二打听什么,估计是问蒋老三的下落,那个惹事精才不会让他们轻易找到呢,下楼直接付了银子出门,两人顺着主街寻个铺子喝碗水豆腐,继续上路。
“要去哪儿?有消息了?”桃儿见他不再盲目的寻找,便问。
“去恒山书院,估计他是去找老二了。”蒋大郎出来的时候才想起来,遂直奔山上去。
蒋二郎所在的学院在半山腰,石阶两侧古树林立,一直通到顶,远远就听见朗朗读书声,蒋大郎在大门口停下来,问里面的人,“我要找蒋茂名。”
“在旁边稍等,他们间休的。”
得了信儿,蒋大郎示意她在旁边的石凳上坐着,“咱们来早了,得等上一个时辰。”
“哦。”桃儿望着里面的甬道,颇为好奇,这地方还有个像样的学院呢?
这一个时辰等的她这个难受啊,石凳冰凉且硬,站着吧还累,除了远眺的风景还不错之外,啥啥都不行。
终于熬到了人过来,桃儿站在蒋大郎身后不远处,背着手安静的看着他们说话,别说,这个蒋二郎倒是与他们颇为不同,瞅着一身书生气,瘦瘦弱弱的,只是那双眼睛她不喜欢,透着精光。
蒋大郎许久未见他,心里头很想念,但男人之间说话向来如此简洁明了,“老三来寻你了?”
“昨日和那个傻子一起来的,说要去南方,我让他回家了。”蒋二郎身着秘色青烟绣长袍,腰间系着穗子,瞧着是统一的服装。
“好,我知道了。”这个老三真是让人头疼,“这是下个月的束脩,我提前给你带来,月休时就不用回去了。”
蒋二郎没伸手接过,反而眉尖一挑,唇角扯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意出来,“大哥这是怎么了?还不让我回家了?”
后面的桃儿心尖一跳,这话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蒋大郎坦坦荡荡,“老三应该和你说了吧,这是桃儿,现在住你那屋。”
桃儿往前一步,没有说话,只是温婉可人的笑了笑。
蒋二郎刚才只瞄见个衣角,等女人近前来才瞧清她的模样,清汤寡水的,哪儿值当老三口中说的有些姿色。
“呵,桃儿?”蒋三郎紧接着又说,“这名字可不吉利,是个可以吃下嘴的东西。”
那个赤.裸的眼神莫名让桃儿反感,微垂了眸子,当他在放屁。
“舅姥爷给算的,你勿要多言。”
蒋二郎却更加放肆,“大哥,你总是这样分不清好赖。”
这话任谁都不乐意听,蒋大郎深沉的看他一眼,牵着桃儿的手腕离开。
走出去老远,桃儿回头去看,只见蒋二郎仍站在半山腰上盯着他们,面容瞧不清,只是那个身影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没想到,蒋家二郎是个这样的人物。
紧赶慢赶着在天黑之前回到家,只在外住了一宿,却觉得累够呛,蒋大郎把火生着,去隔壁大舅家,桃儿自己下地窖里拿出来几个土豆削了做汤,刚下锅,听大门哐当哐当的响,传来蒋老三咋咋乎乎的声音,“大哥,大哥,完了,完了…”
桃儿从灶房出来睇他一眼,瞧他慌慌张张的,问,“怎么了?你大哥在隔壁…”
蒋三郎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始终嘟囔着完了完了,桃儿叹口气,走近用力踢他一脚,“到底怎么了?”
“傻子,傻子他奶奶…”蒋三郎实在是慌的手脚都软了,那日被大哥打了一巴掌后,他就决定要离家出走,去寻傻子一拍即合,只是他舍不得奶奶,蒋三郎急不可耐,威胁他如果不一起走,以后就不教他练武,傻子果断背上剑,连他奶奶最后一面都没见,就踏上了离家之路。
仅仅三天,仅仅三天,他没想到会这么巧,他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桃儿一听立刻往隔壁跑…
舅姥爷仍旧不见蒋大郎,大舅和孩子陪大舅妈回娘家了,唯独舅姥拉着他坐下说了会儿话,便见桃儿急匆匆的跑进来,“大郎,隔村的那位奶奶好像快不行了…”
蒋三郎也没说明白怎么回事,桃儿凭着猜测感觉是那样,蒋大郎赶紧借了大舅的牛车,拉着桃儿蒋三郎去隔壁村子。
深更半夜的,隔村却星星点点的亮着灯,隔着半条街就听见那边传来的咒骂声,“你个傻子怎么不去死,奶奶就是为了照顾你才来到这么个破地方,你还不好好呆着到处乱跑,让奶奶孤孤零零的死在家中,奶奶的死都怪你…”
死了?
蒋三郎抖了下肩膀,颤抖着缩成一团,他没想到奶奶会死啊…
蒋大郎扔了鞭子下车,走进屋里,发现老人正躺在一块木板上,曝在院子里,邻居们围成一圈,对着跪在老人面前的傻子指指点点,“那个傻子就是个祸害,害死了爹娘不说,这会儿连唯一的奶奶都克死了,活该…”
“是啊,是啊,这种人就应该去死…”
“活着不如死了…”
这种话充斥了整个屋子,院中央正在辱骂的是旁边一家的,比傻子要大上几岁,在城里读书今日刚巧回来,忍不住愤怒开始长篇大论,孝道是人们最为看重的。
“先设灵堂吧,不能一直躺在院子里。”蒋大郎不理旁人,俯身对跪着的男孩说。
男孩久不说话,邻居又开始嘀咕起蒋大郎,“这是谁啊?他家亲戚?不见来过啊?”
“好似旁边村子的,看,那个孩子不是总和傻子一起玩的吗?瞅着脑子也不咋好使…”
这话是贴着他们牛车说的,这给桃儿气的,叉腰站起来指着她嚷,“你说谁脑子不好使?”
蒋大郎冷冷的看过去,邻居们皆是不敢再吱声,一哄而散,刚才还慷慨激昂的男孩也萎了,哼了一声回自己家去。
一时间院子里安静下来,蒋大郎朝着老人走近几步,扑通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您老走好。”
桃儿拉着蒋三郎下车,在蒋大郎身后也磕了头,跪着的男孩终于有了反应,跪着爬近几步,伏在老人身上恸哭起来。
浓黑的夜,蒋大郎把老人安顿进堂屋里,开着门,喊仍跪着哭的沙哑的男孩,“去拿一套你奶奶最爱穿的衣裳。”
蒋三郎跪在他旁边,闻言伸手戳了下他的胳膊,小声喊他,“我哥让你去拿衣裳…”
男孩不曾看他,起身进屋。
桃儿站在灶房里,看着发霉的饭菜,一时间有些哽咽,忍着把碗筷涮洗干净,拿进堂屋去。
蒋大郎给老人换好衣裳,回头看哭的喘不上来气的男孩,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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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