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在我死去之前》三代秋

2、02

　　回到那不勒斯时恰好是正午，你带着行李去了朋友工作的餐馆。彼时正是最忙碌的时候，你还没来得及和她寒暄几句就被套上了围裙，梅里斯把托盘放到你手上，上面放着一壶红茶和一盘冒着热气的意大利面。
　　“抱歉甜心，今天实在是太忙了——”梅里斯说着从地上拎起了你的行李，她的额头上还覆着一层薄汗，“A桌2号，你懂的。”
　　你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这人上来就给你塞活儿干，你急着从罗马赶回来，连口水都没能喝上。笑的是她竟然还不忘朝你抛媚眼，结果撞在了另一个侍从的胸脯上，差点把人端着的热汤撞洒出去。
　　你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她做事还是这么莽撞。
　　虽说不大情愿再做这种活计，但你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时机把东西放下。在脑海某处扒拉出零星记忆，你调整好表情，端着托盘大步走开。

　　忙过了午餐高峰期，你和梅里斯躲在后门小巷休息。
　　你担心她在上班时间摸鱼会被扣掉一部分薪水，她笑着说自己早就坐到了经理的位置，只要不做得太出格，偷偷休息一会儿也不大碍事。
　　你吐槽说这是滥用职权。
　　“你为什么总在担心这些呢，菲尼？”梅里斯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根咬在了嘴里，“人总要大胆点的，不然什么也握不住。”
　　她红唇微张，朝着你的方向吐出烟雾。
　　你想起来梅里斯似乎总是这样，做事大多不计较后果，只享受过程。她也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只是因为自己想做，所以就做了。被人念叨得烦了，她指不定还要对着那人竖起中指，然后骂一句去你妈的。
　　你向来都是被她带着走的那个。
　　梅里斯的脸似乎与烟雾融为了一体，变得模糊不清。有那么一瞬间你有些恍惚，觉得她那张红红的嘴唇瞧起来像什么吃人的怪物。她似乎一下子凑得很近，要贴近你的脖颈，那些凉丝丝的气息触及到你的肌肤，下一刻整个人便颤栗起来。
　　你没接她的话茬，只是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抬手扇开它们，“这么久没见，你就拿这玩意招呼我？”

　　尼古丁特有的气味让你的大脑变得更加清醒，但你很早之前就把这东西戒了。
　　因为母亲讨厌香烟的味道。

　　“当然不，你怎么会这么想？”梅里斯怔然，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没再看你，“我只是……我们很久没见了。”
　　梅里斯半蹲在地上，背靠着墙，她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抓了抓头发，神色郁郁。垂下来的红棕色卷发挡住了梅里斯大半的表情，她比你想象中的更加烦躁。
　　你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理智告诉你最好不要问出口。
　　“算了，我给你说些这边发生的事吧。在这边生活总要了解的。”梅里斯吸完了最后一口，把它摁到地上熄灭。

　　梅里斯漫不经心地用脚在地上碾了又碾，那支烧得只剩个屁股的烟被碾得完全分开，露出了里面熏得焦黄的玩意。它们被蹂.躏得没法再看，但梅里斯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你离开之后，这边管事的家伙换了一个，近几年治安好了些。动那玩意的被抓了不少，至少在白天见不着了。”梅里斯告诉你，管这片地方的人叫布加拉提，是这条街出了名的好心肠，如果以后遇见麻烦了可以试着去找他帮忙。“他们那群人，好认得很。穿得最显眼的那几个就是。找不着人就来这边，饭点来，总能遇到的。”
　　她把这些□□的事迹同你说得清清楚楚，因此，你很轻易的就在脑中勾勒出他们的样貌。

　　独立特行，行事随心，可能还得带点莫名的正义感？
　　你觉得奇怪又好笑，怎么会有□□愿意帮普通人？他们大概巴不得从平民身上榨干所有价值，然后把人像死狗一样一脚踢开。就像当年你父亲那样，被□□榨取完价值后被沉入那不勒斯的海里，可怜又可恨。

　　“在成为□□之前，他们也是普通人。”
　　梅里斯又抽出一支烟想要点燃，但这次被你攥住了手。
　　她的状态确实不大正常，再无节制的继续抽下去，你怕她今天就会无心上班了，而你也不想沾上一身的烟味回家。
　　梅里斯终于肯抬起眼睛瞧你，眼底是你看不透的情绪。
　　“总之，你可以安心在这儿呆。”

　　你完全没搞懂梅里斯的意思。
　　或者说，你根本没搞懂今天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一趟。
　　难道她把你叫过来，仅仅是为了讲故事吗？
　　“不管怎样，见到你过得不错就好。”你说。
　　梅里斯怔愣了一下，轻声回道：“你也一样。”

　　-

　　那天之后，你没有再去梅里斯工作的餐厅。
　　你的母亲决定搬家到威尼斯，那里相比那不勒斯而言要更加繁华，也更加安全。
　　“我本想等搬完家了再告诉你的，哪曾想你昨天就回来了。听说前天机场那边还死了个人，这边真是越来越不安全了。”你看着母亲指挥搬家公司的人，挂在墙上的全家福被拆了下来，相框砸到地上激起一片灰尘，母亲皱着眉让他们动作放轻点，“路易斯高中之后，我就让他转学到威尼斯去了，事实证明这是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好了孩子们，你们呆在这儿真是太碍事了——”母亲往你手里塞了些钱，把你和弟弟一起推出门外，“你跟路易斯也很久没见了，让他带你去外面逛逛吧！”
　　被丢出门外的你和弟弟相顾无言。
　　“呃……你想去庞贝遗迹看看吗？”他尴尬地挠着脑袋问你。
　　“得了吧，你是小学生吗？”只有小学生才会被学校组织去那种地方。
　　“什、我已经高中了！”
　　路易斯被你熟稔的回话激得下意识回嘴，反应过来的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抱歉，菲尼……我的意思是，我已经长大了。”

　　路易斯跟你相处的时间不长，每回同你见面时，你都不大搭理他，大多时候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冷漠的背影，以至于他现在都有些找不准自己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你。
　　算算次数，这好像是你们见的第七次面。
　　其实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路易斯是继父带过来的孩子。
　　那时的你正处于叛逆期，母亲再嫁不说，那个男人还带来了路易斯。你当即就用行动表达了抗拒，不承认姐姐的称呼，也不愿喊继父一声爸爸。你不仅听不进去母亲的话，甚至直接辍学搬出了家，住到了梅里斯那里，成天混迹各个酒吧。
　　直至继父病重住院，你才像是醒悟般回到母亲身边。
　　现在想来，真是幼稚至极。

　　“其实妈妈想搬去罗马，但又怕你不高兴。”路易斯递过来一支甜筒，是你喜欢的坚果口味，“她说成年人该有自己私人空间，我觉得也是。”
　　你捏着甜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较好，只觉得眼眶隐约变得有些酸胀。
　　“反正威尼斯离罗马也不算太远，总之是比那不勒斯要近嘛！”他笑嘻嘻地补充完，像是在掩饰什么一般低头去舔手中的甜筒。
　　你觉得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更像是，一只满怀期待的、想要接近你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