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宅》双笙

11、第十一章

　　有些东西，知道得太迟了。
　　到手术室门口，庄小乔才告诉莫然，你需要动手术。
　　莫然有想掐死她的冲动，可等不及他的冲动，他就推进了手术室，隔着两层门，庄小乔朝他摆手。手还没放下，莫然又被推出来了，他的脸虽然已经消肿很多了，但是溃烂的部份使整张脸看起来恐怖异常。
　　“怎么又出来了？”庄小乔奇怪问道。
　　莫然一把拉住她艰难地说：“画，那张画，有问题，你，你要拿出鉴定一下。还有乐曲，我会继续研究的。它们是关键。”
　　庄小乔无奈的笑笑。他还真是个执著的男人。
　　回到老宅，感觉宅子又冷清了许多，老鼠们猖狂起来。
　　那幅画，还是静静的挂着墙上，第三间房间，庄小乔走进第三间房间，凌乱的床铺，莫然就一直没有整理过。干净的留声机依旧干净。
　　依旧干净？
　　干净这个词让她的心陡升寒意。
　　什么人一直在使用这个留声机呢？
　　那首曲子莫然一直在听，他曾说过，这首曲子很奇怪，仿佛不是出自人类的声音，应该是来自天堂或者地狱。曲调，能在瞬间将灵魂中最原始的东西唤醒，随着音乐节奏起伏，并在最接近顶峰时，突然崩断。
　　莫然在跟她说时，神情是绝望的空虚。她认为他听得走火入魔了。
　　可是，她知道，这首曲子，绝不寻常。
　　因为在梦里，她也听到过，但她没有勇气听到第二遍。
　　她把挂在墙上的画拿了下来，依旧不敢直视画中的女子，尤其是眼睛，她的眼睛像深渊，随时让人万劫不复。
　　取下画时她赫然发现画后面的墙壁很新，很新，像砌上去没多久。一般来说，一直挂东西的那块墙壁会是新的，但庄小乔的感觉很不好，而且胃里隐隐作呕，好像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很难受。
　　她一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和嘴巴一手拿着画退离这面墙，她有逃离的冲动，可是腿却有些不听使唤，好像，一直在颤抖。她不顾一切的走到窗边，这第三间房间的窗户曾经是她最害怕的地方，现在她好像不记得，只想打开窗户，呼吸一下外面的空间，那个气味几乎让她昏厥，是从那面墙里散发出来的，一定是。
　　她用力的掰开窗户锁扣，一拉窗户便开了。
　　‘啊……’
　　庄小乔抑止不住的尖叫起来。
　　尖叫从来是女人的权力。
　　庄小乔从来不辜负自己的权力。
　　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猫。
　　怎么说是大片大片呢？因为实在太多了。
　　宅子被无数只猫包围了。
　　所有猫都抬起头，望着她，静静的。静的庄小乔以为是世界末日。
　　无数只猫和一个人对视着，这样的场面不仅恐怖，而且戏剧。
　　从来都是人主宰这个世界。
　　可现在，猫主宰了这里的一切，包括人。
　　庄小乔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被这些猫分食了，也算是尽了人道。
　　她不再逃避，如果放在以前，她一定会关掉窗户，逃到自认为很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衣柜，被子里，窗帘后。
　　在疗养院她就是这样做的，那些面目狰狞的医生却总是摆出一副菩萨模样哄自己打针，她最怕打针，所以她在有限且一无所有的白色房间里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可他们总能找得到她，就像她和祖父躲猫猫，总能找得到祖父一样。
　　在自己的惊声尖叫和挣扎之下，他们还是将尖尖的铁针扎进自己的脉搏里，会令自己沉睡的药很快便能发挥功效。
　　她问爸爸，什么时候才可以不用打针。
　　爸爸告诉她，很快的，等你好了就可以不用打了。
　　可没有谁告诉她什么时候会好，其实应该说，没有人告诉她得了什么病？直到十岁，爸爸和妈妈一起来了，来接她回家。那些奇奇怪怪的病人僵硬的挥着手跟她说再见。
　　为什么是再见，而不是拜拜？
　　再见，不就是还会再见到吗？
　　想到这里，庄小乔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冷了。
　　那些猫儿们有了动静，窸窸窣窣，好像互相在交谈些什么？
　　可惜没人听得懂。
　　庄小庄奇怪的看着下面的猫，它们不会是在密谋爬上来然后分食她吧？但如果要爬上来对于它们来说是很简单的，几个跃身便可以。
　　只是，为什么，有这么多猫？
　　从哪里来的？
　　为什么自己的脑海时总浮现它们分食自己的想法？
　　没有听说过猫会攻击人，它们一直扮演乖巧安静温驯的好形象。可现在，谁敢保证了？
　　猫群躁动了很久，可是并没有爬上来。
　　而是在庄小乔的对面让开了一条道，好像要迎接什么人似的。
　　迎接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黑猫。
　　一只如同成年黄犬那般大的猫。
　　后面跟着两只身形小很多的黑猫，庄小乔对那两只黑猫有很重的熟悉感，因为莫然的脸就是被它们其中一只抓伤的。
　　可令她震撼的是那只大的黑猫，这世界有这么大的猫吗？
　　它威风凛凛的站在猫群之中，如同王者那般藐视一切。
　　它不辨颜色的眸子冷冷的望着庄小乔，然后视线移到庄小乔手中的画上，庄小乔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整个人瘫在地上，手脚全软。而此时，只见一阵疾速的风从窗外涌进来，窗户顿时被一只庞然大物给侵占。
　　那只大黑猫足足的遮住了窗户，一点空隙不留。
　　庄小乔望着黑猫，那双眼睛，如同地狱。
　　庄小乔已经起不来了，躯体失去知觉，亦叫不出声了，声音仿佛被谁抢走，喉咙仿佛被谁给堵住。只有自己的心在剧烈的跳动，整具身体只有心是活的。
　　她情愿心死去，那么不用面对自己看到的事情和将要发生的事情。
　　黑猫从窗台上跳下来，身体更是庞大了，原来它的身体比窗户还大，而且可以收缩自如。
　　它看着躺在地上的庄小乔，怜悯一笑。
　　笑，如果你当时在现场，也可以看到一只大得恐怖的猫在笑。
　　是的，猫在笑？两边的胡子弯成诡异的弧度。
　　果然还是死去的好，谁会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只猫在笑。
　　但它是真的笑了，而且笑的意味更多层次了。
　　到最后是憎恶的笑。
　　无声。
　　尖利狭长的爪子踏在庄小乔的身上，正中心口。
　　猫的爪子是冷的。
　　比冬天还冷。
　　是地狱一般的冷。
　　爪子像剧齿一样在庄小乔的胸口划开，那感觉像割在心脏上。
　　她觉得自己真的要死去了，可惜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答案。
　　她感觉这只猫是恨她的，恨之入髓。
　　所以，它不会让庄小乔死去。
　　只会让她身不如死。
　　猫抓到老鼠后一般不会立即吃掉，而是放爪子下慢慢折磨，直到自己玩够了，老鼠还剩最后一口气，它才狠狠咬下去，吃掉。
　　原来人的命运，跟老鼠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