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们很合适》木目草台

34、34

　　柳温文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时间也不过就是比平时生物钟晚了一个小时，他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掀开被子跑出房间看秦恣意门口横着的那根拖把还在不在。
　　等他确认完房门被封得好好的，舒了口气的时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太激动，身上除了内裤什么都没穿。柳温文缩了下脖子，赤脚走回房间穿上衣服，踩上拖鞋，接着不慌不忙洗漱完毕，给自己倒了杯水，端着马克杯走向西区——敲开了周汲蕴的房门。
　　“干嘛啊一大早的，狗都没起呢。”周汲蕴睡眼惺忪，鸡窝头蓬松得能给一窝小鸡当家。
　　“狗没起，你人得起了啊。狗不用赚钱就有饭吃，你和狗比不是自取其辱吗？”虽然是个揭秘的重要时刻，但柳温文插科打诨的心一点儿没落下，他喝了口水，闲庭信步走向秦恣意那边，敲了敲门：“秦恣意，梁客行，你们醒了吗？醒了就吱两声。”
　　“哈？”周汲蕴尚未反应过来，“你在干嘛？还有为什么恣意门口会有拖把啊？”
　　“我昨儿晚上放的——”
　　话没说完，秦恣意的大嗓门隔着门板从里面传出来：“柳温文！开门！”
　　这个人声音很沉，但听上去并没有气急败坏。
　　很好。
　　柳温文在心里给梁客行敬了个礼，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好上的，但总的来说应该是今年之内。短短几个月，梁客行就能把秦小队那个说一不二的狗脾气调教得这么好，被人背刺了也不咬人，实在让柳温文感到佩服。
　　柳温文刚把拖把从门前移开，就看到门把手迫不及待地往下旋转，机智的他赶紧跳开，以免自己猜测失误，里面的人跑出来咬他一口。
　　打头阵的当然是叫得最凶的秦恣意，这家伙看向柳温文的那个眼神，简直恨不得立刻把他的脑袋按到地上摩擦。梁客行捂着脸跟在他后面出来，脸上的表情除了一言难尽，似乎还带着些羞耻。
　　柳温文看着这俩人截然不同的反应，默默笑了出来，他心道：谢天谢地，至少你们还知道把衣服穿整齐。
　　“啊——！我明白了！秦恣意和梁客行你俩在一块儿过夜了？！天哪！原来你要告诉我的是这个！”周汲蕴的反应慢了半截，在他拉着柳温文表达震惊之余，话题中央的两个人已经默契十足地分流到两个卫生间洗漱去了。
　　“……”柳温文无言地看着自己的竹马，眼神如同单亲爸爸关爱智障儿子。
　　“我说错了吗？”周汲蕴缩回手，狐疑地问。
　　柳温文深吸口气，接着摇了摇头，十分具有“父爱光辉”地说：“果然，你一直单身是有原因的。天然呆，真可爱。”
　　盛夏清晨，客厅尚未开始聚集热气，可当四个成年男性聚到一起，他们有理由相信气温很快就会蒸蒸日上。
　　柳温文非常识时务地打开了中央空调，将冷气下调至20°C。
　　秦恣意刚从卫生间出来，周汲蕴就自觉补位洗脸刷牙，一秒钟都没浪费。梁客行洗漱完毕走到客厅，正好看到秦恣意和柳温文在各做各的咖啡。
　　虽说他们貌合神离，但互相给对方递牛奶的手势倒是默契得很。
　　要不怎么说他们四个非常合适生活在一起呢？
　　有些晨间习惯雷打不动——即使这个家东西区有四五个小时的“时差”——洗漱节奏与泡咖啡的手法也和刻入DNA里一样同步。
　　四人坐定时，客厅的气温已经完全降了下来，甚至多了一种剑拔弩张的审讯气息。
　　柳温文没等小情侣开口，先发制人道：“什么时候谈上的？”
　　“《复调》初演那天。”梁客行有一说一。
　　“这么久了？！那为什么不早点和我们讲啊？”周汲蕴瞪圆了眼睛。
　　“大哥，帮帮忙好伐，我们是两个男的诶。”
　　秦恣意学他们江城人的语调回答，潜台词是：这种特殊的性别关系，你们两个臭直男不懂的！
　　柳温文和周汲蕴对视一眼，不准备对秦恣意不伦不类的口音发表任何看法，但他们对他话里表达的内容有些意见。
　　“这又没什么……”周汲蕴小声说，“我俩又不是老顽固。”
　　人精对小情侣遮遮掩掩的态度能够给足理解，他平实且事无巨细地解释道：“实不相瞒，我们四年前就知道你俩有点什么了，换句话说，其实刚进新创没多久我们就知道你们有‘奸情’了。作为局外的直男，我们之所以缄口不言，保守秘密，对你们的情感纠缠保持距离，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我们认为感情进度应该由你们自己调控，毕竟这是你们两个的事。还有就是，我们逐渐发现你俩似乎比我们设想中更合适，也的确很好奇仅靠你们两个闷葫芦，究竟能把这份感情藏到什么地步。”
　　柳温文语气变缓，他喝了口咖啡，似乎想起了什么令人懊恼的事，皱了下眉继续说：“我和汲蕴以前每年元旦都会下注，赌你俩在这一个自然年里能否戳破窗户纸。但任由一年一年过去，你们始终无事发生，所以我们今年就没开盘。早知你们有今日，去年过年的时候我们就该把赔率调高一点，咬牙再赌一把！”
　　秦恣意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想和这个只有三分钟正形儿，没皮没脸没良心的人说话。
　　梁客行接过话茬，反客为主地问：“既然我们正经谈了三个多月你们都没看出来，这次怎么忽然发现了？”
　　“是你们欠我们答案，我警告你不要偷换主次哦！”
　　话虽这么说，但柳温文的语气明显已经是在开玩笑了，在提下一个问题之前，他还是回答了梁客行：“恭喜你们掩耳盗铃不知黄雀在后的过人行为，即躲人群后面旁若无人地谈恋爱，成功被赵屹发现了！这叫什么，这叫一步到位捅穿boss窝，既高效又高能。哦，你们也不用紧张，她没有立即处理，而是先来找了我，就已经可以说明态度了。”
　　接下来，柳温文向梁客行和秦恣意转告了赵屹和他说的话，一字不落，就像他承诺的那样。
　　情侣档认真地听完，对视的那一眼里似乎有百转千回的情绪。
　　私人关系无法完全私有，这是艺人在得到高收益时需要付出的首要当品。
　　等待柳温文打开房门前，梁客行和秦恣意已经做过基本的心理建设。如何面对现实，如何与洪流般令人身不由己陷入的泥沙相处，他们也曾讨论过。
　　只是，他们同时也很明白，人生没有什么万无一失的好办法，很多矛盾之所以可以共存，无非是人人都抱有着“关关难过关关过”的念想而已。
　　他们连和亲近的兄弟出柜都是半胁迫式的，怎么可能还指望走在这条路上，鞋底不沾沙子呢？
　　知世故无作为有时候可以称之为温和中庸，但有时候也可以被叫做“懦弱”。
　　梁客行和秦恣意都不是什么勇敢的人，即使他们面对内心有些许的坦诚，可如果将这两人堂而皇之放到大众面前参观，他们亦会直言自己并做不到。
　　如此想来，加入赵屹麾下或许是他们做过最正确的选择，对方直言不讳的保护欲令人十分安心。
　　而且，不知是否因为柳温文的语气太过舒缓，梁客行和秦恣意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或许被尊重和呵护着的他们，在年轻美丽的皮囊消失之前，可以依靠那些宽容减缓败絮的速度，可以在某个角落，稍稍为对方和自己保持汁水的丰沛。
　　秦恣意思索片刻，点头说：“知道了，以后我们会注意公共场合的互动尺度。但你们应该也有体会，恋爱这种事，多的是情难自已，不由自主。所以，假如有什么我俩没意识到的‘过分’行为，你们得帮忙打掩护。”
　　队长不愧是队长，使唤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柳温文冷哼了声，看似非常不情愿地“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周汲蕴扬了扬眉毛，接着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眼，点了点头。
　　他们四个这种荣辱共生的关系，因为梁客行和秦恣意的感情更加深刻地旋在了一起。
　　温文汲蕴甚至都没有向他们索要保证就一股脑儿参与了进来。他们没有提出“假使以后分手，也要保证团队的工作可以继续进行”诸如此类的条件，只是沉静地点了点头。
　　这是真朋友。
　　梁客行垂下眼睑，盯着自己面前的马克杯，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柳温文知道他为什么道歉，但他不想梁客行纠结于此，于是继续回到之前的话题，微笑着问：“如果没人发现，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把关系告诉我们？”
　　梁客行看柳温文的脸色正常，斟酌之下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本实》的通告跑完后，确定有休假的那两天，本来想那时候告诉你们的。”
　　“嚯，真够沉得住气的。”柳温文嘴角抽了抽，语气里明显带了埋怨：“得，也就是最近我忙得眼瞎，没花时间仔细观察你们，否则就你俩那个样子，怎么也轮不到赵屹来提醒我刷新世界观。”
　　“要是我告诉你，我们还没商量好什么时候告诉肖星辛，你会不会心情好一点？”
　　“秦恣意，不要把我当十几岁的小孩哄。”
　　话虽这么说，柳温文的嘴角却非常诚实地翘了起来。等他把这一句简短的话说完，对面的小情侣毫不费力就看到了他白花花的牙齿和一点肉粉色的牙龈。
　　柳温文就算不是十几岁的小孩，也是个幼稚到什么都要攀比的“未成年大人”。
　　既然气氛聊开了，更亲密一些的问题也自然会被搬上台面。
　　柳温文对西区两位的生物钟一向不太满意，有睡眠障碍的梁客行和秦恣意这个夜猫中最能熬的同床共枕，在他看来更是令人担忧。
　　“和另外一个人呆在同个房间睡觉，你失眠没问题了？”他睨了秦恣意一眼，对梁客行说。
　　真没见过柳温文这种眼巴巴赶上来吃狗粮的人。
　　梁客行抿着唇笑，脸颊像带了花儿一样生机炫目：“秦恣意睡觉意外地安静，所以按照我现在的状态，只要戴上眼罩遮蔽掉光线就没什么困扰。”
　　“是——”秦恣意刻意拉长语调，显得人贱兮兮的，“托您的福，房间隔音非常好。”
　　这顿狗粮虽然一语双关，但喂得不能算是很委婉。
　　柳温文脑子里的废料跑了像过山车一样刺激的大弯才作出反应，他先是一愣，接着轻笑一声，举重若轻道：“秦恣意，你个不要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