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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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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唱line平时听歌量大,对于唱片黄金时代的歌手更是多有研究,练习生时也学过不少粤语歌。而且很巧的是,两个人都在广东话背景下生活过。
梁客行外婆是羊城人,自小教他说广东话,长大虽然脱离了那个语言环境,可触类旁通的火苗终究是种下了。秦恣意小时候陪着妈妈在深广一带居住过三年,虽对南边的白话无系统学习,但基本发音都很熟悉,一点就通。
两个行动派吃完饭便钻进小队长的房间,先准备起乐谱和分段之类的前期工作。
秦恣意的房间构成简单至极,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他在工作室里放了一张床。这里目之所及处堆满了乐器和电子设备,所以虽然秦小队拥有最大的房间,却仍能让进门的人感到局促和无处落座。
秦恣意天生具有绝对音感,扒谱特快,他一边跟着原声哼唱一边就用电子琴把简谱扒了出来,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和梁客行一块儿熟悉鼓点,确认咬字、细化旋律和对节奏的把控。
秦恣意唱歌时有些旁人无法察觉的细微动作——他的眉眼如同一收一放的呼吸,低音时无意识地蹙紧眉头,高音时再舒展,小拇指若是不碰乐器就会以极其微小的幅度打节拍。这些小动作观众并看不到,只有梁客行这样与他近乎绑定了半个人生的人才能有所察觉。
很久没合声,再听秦恣意那道缱绻缠绵的嗓音,梁客行还是会觉得……好听到天灵盖都要开了。
拥有天赋的人通常会被大家称为老天爷赏饭吃,像童觉、童蕊、肖星辛都是如此,而面对秦恣意,梁客行更愿意称他为必定要做音乐的“五边形战士”——一把天赐好嗓子,对节奏和旋律超乎常人的感知和创造力,还有对此锲而不舍深入钻研的执着。
梁客行默默地观察着秦恣意,忍不住在心里想:像恣意这样的人,注定要在音乐中发光。
房间里没有第二把椅子,不过好在醉心工作的秦制作人的床和办公桌只有三步距离。
梁客行这次打算展示一下自己新学的技艺,所以十分专注地抱着巫毒鼓坐在床上配合恣意的琴声练习旋律。
这造型比起鼓更像陶罐的打击乐器是秦恣意秋天的时候买的。当时他只是为寻找新灵感以及音色采样,但后来梁客行和程昱那帮子乐队的家伙互相看不顺眼,每天下班都很烦闷,秦恣意就顺手把巫毒鼓推荐给他用来转移注意力了。
心情不爽敲敲鼓不仅能发泄情绪还能陶冶情操,一举多得。原本对乐器没多少兴趣的梁客行因为特殊原因这两个月练鼓练得频繁,竟然渐渐察觉出了打击乐的乐趣,越敲越投入。现在他对它已经脱离了低级的情绪泄愤,而是真情实感地拥有了好感。每次摸到鼓,轻轻拍击听到回应的感觉都能让梁客行开心得摇头晃脑的。
《与你常在》原曲中的节拍被他们简化,分配给电子琴和巫毒鼓。两人隔着琴合奏了几次,赤手敲击鼓面各处发出不同声响的感觉历久弥新,梁客行很快进入忘我之境。虽然主音是电子琴,但秦恣意更多是在配合玩嗨了的梁客行的节奏,即使被鼓乐套牢,他的琴声依然游刃有余。
两人的合奏听上去洒脱轻巧,快乐至极。
如同世界上唯一存在的一对知己,他们视线对上的瞬间,人声便无缝衔接进到伴奏的器乐前。多年训练的默契怎么也冲刷不掉,就像刻在骨子里的契约似的,任由时间风吹雨打,依然独立深刻。
多年练习生们的业务能力熟练,合奏合唱一个小时左右已经成型,梁客行按照习惯,把手机架在两人对面的置物架上,试着录了第一次视频。
“手机收音太糟糕了,我俩坐得有点歪且构图略散,等下注意调整。哇,你的表情也太放飞了,那口大白牙会让人出戏的。不过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我肢体摆动的频率……镜头帧数跟不上,看不清脸了都要。”梁客行只是粗略地看了一遍,就轻而易举地找出一大堆毛病。
练习室时期他们也会用录影的方式客观考察自己的表现能力,梁客行从那时候起就不得不“擅长”鸡蛋里挑骨头,还因此被阿翘冠上了吹毛求疵的名号。
不过那时对视频的要求是充当第三只眼睛,现在则不同,这支翻唱他们打算上传到网络去,因此镜头便摇身变成与外界相连的窗口。担任吹毛求疵这份工作的也不再是梁客行,而是窗外的观众。
所以,怎么也得做到两个人都看不到明显缺点的程度才可以。
“的确。收音收不全,不仅乐器声跑调了,人声气息听上去也时有时无,让人错觉不稳。”秦恣意坐直身体,把琴往梁客行那边移了移,接着把工作台上的指向麦也拉过来,说:“我在近处开一道音轨收音,录到满意的视频再用后期合成画面和音轨,应该就没问题了。”
秦恣意从始至终都是唯一那个会配合梁客行指挥的A队成员,他从不做多余的抱怨,无论发生什么样不如意的事件,他都会以解决问题为先。
“嗯。”梁客行点点头。
他原本盘坐在秦恣意床上,现在也爬了下来坐到床边,尽可能往画面中心靠。两个人越凑越近,到社交距离的临界点停下,给对方留了耍乐器的空间。
解决了人分布太松散的构图问题,梁客行似乎忽然之间福至心灵,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儿,他的视线在房间里环绕一圈,接着说:“恣意,我们要不然关灯吧?”
“啊?”秦恣意搞不清楚他的意图,脑子里闪过一些垃圾画面,弱弱地问:“关灯干什么?”
“你和汲蕴不是拿温文的奖金一起弄了什么氛围灯嘛!听温文说,晚上他出来喝水的时候能从你俩门缝里看到渐变来渐变去的颜色,可太炫彩了。”梁客行一把拍向他的大腿,“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快去快去!你把大灯关了,开氛围灯,我来看看镜头效果!”
一点“中二”小事被梁客行带着浅笑和调侃说出来,让秦恣意莫名其妙有点儿害臊,耳朵瞬间红了个透。他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乖乖走到门口,“啪嗒、啪嗒”两声响后,房间整个暗了下来。电脑屏幕微弱的幽蓝的光变成唯一光源。
秦恣意顺着这股亮光走回来,从屏幕边的架子上拿下手机,打开控制氛围灯的app,抬头问坐在床边一脸等着看新东西的梁客行:“想要什么效果?这个灯可以调的模式还蛮多的。”
柳温文当初给钱给得豪爽,秦恣意花钱自然不敢蹑手蹑脚,当即清了自己的购物车,和汲蕴一式两份,给房间从隔音板到内装整个大翻新。LED灯带环绕整个房间的踢脚线和天花板各装了一排,四面可控,只要一打开就能立刻把“氛围”烘托出来。
秦恣意按下开关,四壁立刻给了反应,向房间内部无差别映照着光谱渐变的颜色。
梁客行眼睛一亮,带着些仿佛看到了名不虚传奇观的语调道:“可以固定区域吗?我想要月白色和橙黄色一半一半,中间过渡钴蓝、浅金和粉橘,做出一种日出日落的感觉。”
“可以。”秦恣意理解了他的意思,动动手指把房间左右边光带的色域一分为二,按照梁客行说的添上过渡色。原本摆满了各式器材像仓库一般的房间陡然一变,转身成为坐看潮起潮落的和歌之间。
微凉冷冽的清晨和余温热烈的黄昏,最典型的搭配,也是朝夕相处的他们见过最多的景色——与你常在,与你一同日出日落。
梁客行让秦恣意站在镜头内,自己则退到对面,通过手机屏幕查看光效。少年青年过渡中的身板清瘦颀长,他像桅杆一般杵在浓烈的渐变之中,冷暖交织,自成一格。
秦恣意的五官一直是个“问题”,上挑的眼型和浅淡的瞳仁构成的狐狸眼、圆润温厚的鼻头和起伏深刻的人中以及唇峰组合在一起,让他看上去有股不似人类的邪气。喜欢的人喜欢得要死要活,讨厌的人觉得他又丑又怪入不了眼。
梁客行是喜欢那派的。
取景镜头里秦恣意的一切都被色彩裹挟,淡漠的眼神和凌厉的下颌线在浪漫的光线下迸发出了另一种温度。梁客行总是会因为他而产生错觉,他错觉有秦恣意在的地方既是异域亦为吾乡,错觉这个已经比他还要高挑的清瘦男孩就是一切矛盾魔力的中心。而他不由自主坠入其中,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左右,徘徊不走。
梁客行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嘴唇,轻轻按下快门,存下一张照片留念此刻。
“我这面的光似乎要再柔一点,上边那排光全数改成白色吧?嗯,对,这样镜头上看更顺眼了。”在秦恣意捏着手机无所事事发着呆,小差即将开到九霄云外之前,梁客行及时想起职责,指挥他依照自己的审美直觉调整打光布置。
一通调试之后,环境光变得柔和自然,也更适合背景拍摄。但梁客行还是觉得总体画面单调,要是有其他装饰品可以布置一下就好了,最好也是会发光的那种……
“那是什么?”
梁客行正发愁呢,忽然眼尖,在恣意桌面上发现一个淡黄色的微微亮着的东西。这福至心灵未免至得太熨帖,为了避免错觉,他忘我地捧着手机凑近,看见了一颗水晶球似的小灯。
玻璃罩子里一个类似土星造型的球体发出光源,土星环上两个小人一前一后地骑着单车环行,前面的金发绿衣像小王子,后面的红发黄衣像拟人的狐狸。
“眼熟。”梁客行侧过脸问房间主人,“这个土星模型好像是我妈做的?”
“嗯。我在阿姨的网店里买的。”秦恣意摸了摸鼻子,“买来之后发现内里的空腔很有余地,就简单改成了灯。”
梁客行诧异地看向他:“老刘的手工你竟然抢的到,手速很快嘛,小兄弟。”
“我当时想着,买不到就走后门,结果在孤注一掷的心态驱使下反而买上了。”秦恣意嘴角忍不住上扬,当时填写的收货地址被刘青莲发现,两人还一起喜滋滋地留下了这个共同的小秘密。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逐渐不再是个秘密。
“很漂亮。”梁客行研究了一下它的供电机制,沿着电线找到插头,他半蹲在工作桌下的电源旁,抬头问:“可以借它录个视频吗?”
秦恣意想也没想:“当然。”
得到允许,梁客行把改制过的模型灯小心地从工作桌搬到床头柜,在下面垫了十几本大部头工具书让它提高至电子琴以上。秦恣意选的灯泡是可以调节强弱的那种,梁客行一边对比人脸一边调光,很快就做好了最后一笔打光准备。
梁客行这小半年在剧场待着,耳融目染学到的东西比以前练习生时可实用得多。两个人最后调了一遍音,确认没什么地方要改的,秦恣意按了两下琴键说:“那开始录吧?”
这首歌赞美友谊,轻松到空气都飘然的曲子唱起来也同样愉快。
第一遍难免局促但足够稳健;第二遍渐入欢脱之境,自由和声和拟声词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第三遍已经放得很开,梁客行第一次敲鼓敲出清脆有力的打击声,手指都快麻了也不愿意减少力道。
前三遍各有风格,状态极佳,已经不需要再有第四遍。
秦恣意把三段录音结合视频一块儿放给梁客行看,两个人凑在屏幕前仔细斟酌,脑袋靠脑袋,直到秦恣意默默往边上移了半人的位置,梁客行才把视线从屏幕上移过去。秦恣意若是不做表情,脸上总有股无端的冷漠,似乎拒人千里之外,但他一旦笑起来就月牙莹莹,看起来纯良温和,让人惊喜。
梁客行盯着他看,等人做决定。
“你怎么想?”秦恣意没和梁客行合流,而是专心地盯着屏幕问他。
“第二次音频里人声更透更好听,第三次的乐器合奏更和谐,总体来说我会选三。”
秦恣意听罢笑了出来,说:“巧了,我也选三。”
不过他的理由和梁客行并不同。他纯粹是错觉这个视频里梁客行和他每次对视都带着令人过分沉溺的温柔,或者简而言之,这个视频让秦恣意错觉梁客行也喜欢他。
这是梁客行现在不需要知道入选理由,秦恣意忍住没说。
视频掐头去尾快剪几刀,音频修去杂音,润滑乐器和人声,再对轨合成,等待视频渲染时间。
从提议拍摄到成品,两个人约莫花了四五个小时,这已经算效率很高。
梁客行从恣意的电脑登上微博,文案腹稿早就打好,他快速地打出一行:“祝贺《露营CAMP IN!》一亿点击达成!与友一起,无法不美。和@ZtotheY秦恣意两个留守儿童合作cover一首,感谢大家这一年的等待,祝大家新春快乐!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有新的穿洲过省好旅程与沿途美景好知己。”
添加视频,发送。
梁客行按下鼠标的时候示指还在发麻,显示发送成功之后他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屏住呼吸,快速关掉了网页。
秦恣意没问他为什么,因为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有这种“耻于表达”的毛病——在给出需要别人评价的东西的那一瞬间会信心全失,恨不得一秒钟内撤回,但撤回后又会止不住后悔,觉得本来也没什么值得小题大做的,给别人看到才是最正经的大事儿。
梁客行解决这种矛盾的办法是短时间不去触碰,就当它没存在过,等到失望、害臊、后悔等五味杂陈全数归于平静,再去尽量客观面对。
秦恣意已经很习惯他这样了,他看了眼时间,贴心地对灵魂出窍的梁客行说:“时间也不早了,你去睡吧要不然,明早我们还得贴春联,接叔叔阿姨和我妈呢。”
刚说完,梁客行的生物钟就立刻上前敲钟,他悠悠打了个哈欠,直起腰身,把模型灯小心地放回原位才说:“那我走了,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