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们很合适》木目草台

19、19

　　《露营CAMP IN!》番外篇在腊月二十九当天上午八点上线各大流媒体，时间选得佛系，明显走细水长流的粉丝回馈路线，并未指着首日点击暴涨过活。可观众却一个赛一个热忱，盼了一年的春节假期伊始就帮节目组创造了单日点击率的新高——六小时一亿。
　　各种相关话题刷爆了社交网络，连官博都被迫加了个班，除了新春倒计时外，临时追加了一亿人气俱乐部的庆贺海报。
　　《露营》这个节目之所以被大家喜欢，究其原因是节目组对内容的把控力足够，剪辑逻辑清晰，从不会为了一时的话题度故意恶剪制造戏剧冲突点。他们在综艺中做出了难得的散文气质，友善地调节好了“无聊”和“有趣”的档位，让人看完整体酣畅痛快，精神愉悦且满足。
　　“内容为上”是他们的宗旨，但所有人都知道这话永远是说起来容易，实际做起来困难重重。毕竟一个节目，尤其是商业投资来的节目，表达作者态度只在其次，他们更多是为了市场而存在的。将点击量和收视率看成次要目的，抵住金钱诱惑卯劲儿造个人趋势这事儿，目前仍是一件能让业内外都敬佩不已的大事。
　　孟瑛在这件事上，绝对是首屈一指的专家。
　　第一季除了主咖外所有嘉宾的加入都很“顺滑”，没有出现过任何抵触新面孔的言论，并且很有意思的是，大家在上过这个节目之后事业都变得更好了。
　　有网友调笑似的总结了这份规律，说《露营》可能被开过光——夏添点火，童觉吹风，肖星辛加柴——有旺人的祝福加成。
　　目前看来这并不是空穴来风的玄学。
　　番外篇上线当天，梁客行为了犒劳自己一年来的劳动破天荒没早起，在家酣睡了一个上午，因此错过了网友对他勇于素颜出镜并且五官美好得无懈可击的第一波讨论。起床和秦恣意吃午饭收拾房间外出采购年货花掉一个下午，因此错过网友对他和其他几位嘉宾关系的第二波讨论。
　　等傍晚回家再刷社交账号，粉丝数暴涨三十万有余，他的名字第一次挂在改版的热搜上。
　　梁客行满头问号，对自己的词条很是陌生。他点进去一看，真是什么都有：
　　#白月光神颜#、#追星月老肖星辛#、#重金悬赏梁客行的右脸#、#帅哥边上还是帅哥#……显然这些奇怪话题中的信息量并不足以解释自己上热搜的原因。
　　梁客行退出热搜，从善如流地点开未关注人私信，打算看看那些毛茸茸的小兔子带来的新情报。
　　[哥！！！帅惨了啊！哥！！！你眼里装满了星星啊！（不是那个星辛，没有要你蹭顶流热度的意思，咱保命要紧！）]
　　[男神收割机来来子名不虚传！新搭档这脸这身段也忒闪了！节目第一遍我光顾着看你了，其他啥都没记住！]
　　[我即使是死了，钉在棺材里了，也要在墓里，用腐朽的声音喊出：哥啊，你看看星星吧！他坐你左边都无聊得撕罐头包装纸玩了！]
　　[嗨！老公！！]
　　[我喜欢童觉，你也喜欢童觉，合并同类项，我的老婆喜欢我！]
　　[追星的最高境界，和偶像一块录节目偶像还主动索抱，酸死我了！哥哥你什么时候也抱抱我呀qwq]
　　[mua的，一个白天光顾着嗑你和小星星的九年友谊了，刚又看一边节目，mua的mua的，你和添姐的和声默契得我直接飞升了mua的！好绝一男的！]
　　好像了解了，但好像又什么都没看懂……总而言之，夸他的居多。
　　看来节目效果很好？
　　梁客行退出私信，刷新了下首页，《露营CAMP IN!》官博的一亿贺报映入眼帘。
　　“哇……这么快就一亿点击了。”他下意识感叹了声，“难怪，难怪。”
　　番外篇的人气比起正片也不遑多让，难怪他个无名小卒粉丝数暴涨。
　　梁客行给官博点了个赞，往下一刷发现童觉新发了一条微博：
　　[@童觉feeling：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露营CAMP IN!》番外篇“雪后围炉夜话”现已全平台上线！诸君，共勉！以及，托大家的福，节目达成了六小时一亿点击的奇迹，感谢你们的支持和喜欢！无以为报，我在这儿和蕊蕊@童蕊innerpeace 献歌一首，希望大家今年都能实现自己的自由！也祝大家新春快乐！]
　　下面附着一个视频链接，梁客行点开，童觉坐在家里的乐器室抱着吉他，边上坐着他刚过完二十一岁生日的妹妹童蕊，两人一个弹琴一个献声，合作翻唱了一首《Freedom》。
　　童蕊是个年轻的流行乐歌手，两年前在某个音乐节目中拿下亚军被音娱签下，后续发行的两张专辑都在榜单前列，一年连续给两部大热剧唱了OST，人气节节高升，事业更盛。
　　童蕊铁了心要独立，从未向外透露过自己的家庭情况，对和曾经的天骄之子童觉的关系缄口不言。公司看准她的个人价值，竟也帮着她瞒。在《露营》这节目曝光童觉家的实景之前，没人知道他俩是真·住在一起的一家人。
　　虽然童蕊的作曲能力远不及哥哥，但她是音色以及演唱上的天才。童蕊的可能音域出了名的宽广，新秀时期就能横跨四个八度。这几年她在各大音乐学院游学，接受了更加专业的声乐训练，唱功的精进不仅让她对各色曲风游刃有余，也让她的音色变得独特鬼马，高音清透低音稳重，时而灵动如同夜莺，时而娓娓如同溪流。
　　《Freedom》这首知名电影的原声音乐被他们兄妹演绎出了另种风格。童蕊一人两角，低沉和桀骜的声线转换恰如其分，如同已经离开西部戈壁往森林中狂奔而去的冒险家，而童觉的吉他和鼓点虽然点到即止却存在感十足，好似无形地保护着冒险家的缰绳，或者说，一张毫无恶意且必须存在的护佑自由的网。
　　梁客行转发点赞之后又连着听了三遍，感觉自己简直入迷了。
　　童蕊的演唱天赋以及童觉大神的引导犹如灯塔，让人忍不住要望洋兴叹一把。在这个僧多粥少的行业里，新生代歌手能出现童蕊这般集合天时地利人和的人物，着实幸运。但作为同行，梁客行不得不急速脱离那种迷恋，转而内窥自己这边，生起比较之心。
　　童蕊年纪和秦恣意差不多，两人那种摧枯拉朽的天赋凡人难以企及，好在普通人梁客行已经不会再因此不公而纠结出焦虑情绪了。他如今很能以相对第三方的客观角度去欣赏天才发光发热，当然也能看出他们的不足。
　　童蕊和恣意唱歌有同样的问题，他们学不会收敛，因为本身能力的强大，控制和分配情感、技巧和对旋律的处理于他们而言如同巨人捏着绣花针，他们需要旁边有人充当理智的角色去提醒，否则很容易进入某种不受控制的“走火入魔”状态。
　　经验丰富的童觉绝对意识到了童蕊这一点似乎无伤大雅的瑕疵，从这支翻唱就能看出来，他已经在有意引导童蕊改变，且他做得很好。
　　梁客行横躺在沙发上，他放下手机，视线从天花板缓缓移至自己的脚尖，脚趾依照他大脑的吩咐蜷缩又张开，重复了十来下。
　　他想：我这么多年是否也在无形中充当了那个“理、中、客”呢？如果是，那我做得怎么样，会有童觉这么好吗？
　　梁客行回想着以前，记忆竟然变得十分模糊，好久没在一块儿唱歌他都快记不清和恣意配合的效果了……梁客行闭眼将回忆切断，接着把脚趾和双腿一齐向上蜷缩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将那口气吐出，自言自语似的呢喃道：“好想快点出道啊。”
　　虽然刚签约新公司，但好希望能尽快以团体形式活动。他想念舞台，不只是剧场式的，还有开放或者半开放的，所有暴露在天空之下和应援灯光之上的，他都深切地想念着。
　　“嗡——”
　　手机震动了一下，梁客行被迫从幻想中出来，他又举起手机：温文发了一张截图给他。点开一看，是自己和秦恣意出门采购被路人拍下来放在了网上。结合今天他错过的两波讨论，这张和神隐一年的前队长兼活跃作曲家秦恣意一块儿逛超市的照片网友自发转了两万多条，身长玉立的两个人都是一脸的岁月静好，看上去完全是一起过日子多年才会有的模样。
　　梁客行盯着截图里的照片看了一会儿，心中一动，想：原来我平时看秦恣意是这个眼神吗？和看小动物一样。
　　柳温文随后又发来一句话：你猜音娱那边会不会趁热打铁消费一下你的美色？
　　这还真说不好，既然有热度，那不管是用于宣传剧院还是《露营》都很合适，不用白不用。
　　梁客行回问他：消费了对我有什么影响吗？
　　柳温文：目前能想到的……你俩明天和叔叔阿姨们去吃年夜饭的路上记得戴口罩。
　　梁客行轻笑了一声，回：问题不大。
　　总说“小火靠捧，大火靠命”，今次不管是音娱惟星有意操作还是看客将他推至台前，梁客行这个名号都赚足了关注。
　　柳温文的预感果然准确，惟星看这一天话题发酵得差不多了，默默推波助澜，将热搜位固定在中间段，并且十分自然地带上了《露营》、野火剧院和在超市采购看上去浓情蜜意的两个音娱新人，接着作壁上观它继续传播。
　　因为那张超市偶遇的图片，第三波关于梁客行的讨论热潮大约在晚餐时段开始，这次他本人总算赶上了。
　　今天从超市买的肥牛卷和虾滑一块儿在骨汤中翻滚，梁客行一边等菜一边翻看热搜词条下的内容，大家的注意点逐渐从《露营》节目组被引导至梁客行以及他的前团队身上。
　　有为数不多的长情粉丝趁机做了舞台混剪的安利视频，柳温文那个粗制滥造的MV也跟着被大家转出来，这些业余的平剪虽然和官方制作的没法儿比，甚至很多都透露出一股寒酸和落魄感，但其间的真情实感却毫不避讳地传播了开去。
　　小人物在大世界里竭尽全力散发出的光和热，被悉心捕捉，再次呈到众人眼前并引起了一些称为共情的波澜：
　　[梁客行总说自己是普通人，可一个普通人能付出那么多年的心血在同一件事情上，已经足够不普通了。]
　　[谁看了不说一句全开麦演出就是又diao又热血啊！可惜没几场。。。完全不够看。。。只要一想到他们解散的消息我就有股闷闷的悲伤。。。柳温文是真的会搞啊。。。那小破MV把我看哭了。。。]
　　[《旅归》MV最后合照那边简直世界名画啊靠（！美强惨最让人动容的就是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惨，，，不过话说回来，解散之后嘻哈line把主唱line带回老家的操作是真的骚，而且他们现在还一直住一块儿，，除了说句感情真好之外，本四担粉只能一把子期待重组了啊家人们[玫瑰] ]
　　[玛德新创玛德玛德我真的辱骂这狗公司一万遍！一手好牌打个稀烂，山猪吃不了细糠，烂泥扶不上花墙！]
　　[我会说我还在循环B612的两张专辑吗？秦队词曲编全才真的牛了个大B，每首歌在我这都是百听不厌的精品，小队太会写旋律了！而且我每次和专辑封面上的大哥对视都会不争气地脸红心跳，白月光神颜蛊生蛊死名不虚传！冲冲和薇薇超有个人魅力，实力也棒，不仅词曲写得巨有意思，live公演现场更是帅得拉了，看过一次就忘都忘不掉！[微风][微风]我们梁周柳秦‘凤凰传奇double2’，双倍快乐双倍享受！全网独家，绝无代餐！团虽解散，团魂仍在！不离不弃，持续发歌，四人顶一个工作室就算了，还能自剪小破MV外销呢！]
　　……
　　很多人看到并理解了他们，这让梁客行很欣慰。
　　但与此同时，质疑声也不会让步。
　　从词条内一路下刷，好坏皆有，梁客行挑了好的读给秦恣意听。不太中听的那些评论虽然扎眼，但他觉得实属无聊，没必要将其片面刻板的负能量连带给恣意。这些年的磨砺让梁客行面对海量百家之言时练成了能平心静气一刷而过的本事，他对此很是自豪。
　　“这条也好玩，网名竟然是汲蕴的歌，名叫‘零分混蛋’的网友说：‘圣诞节前为了ONEK去live house看拼盘演出，周汲蕴柳温文一出场那个尖叫……不夸张，80%是男的在一边蹦一边喊，场面一度失去控制。我当时就好奇地上网搜了一下何方神圣，结果真把人看进去了，现在特有那种姐可妹亦可的心态……周冲冲柳薇薇你们谁上我都可以！！！！’——哈哈哈哈，我得把这个截给他们俩看看。”
　　梁客行读网友的骚话读得一头劲，秦恣意敏感地抓住了那段话里的延伸出来的信息，忍不住多想了一些。他小心翼翼地观察梁客行的表情，可惜对方脸上看不出多余的喜恶，秦恣意心里没底，欲言又止，没接话茬。
　　以前团队活动的时候梁客行就几乎没有男粉，因此秦恣意无从观察他对同□□慕的处理方式，更不知道他对这类人具体是什么看法。当然，想要得到梁客行的答案也非常简单，只要秦恣意开口问，梁客行肯定会完完整整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不做保留。
　　可关键就在这里，他不敢提。
　　梁客行先生，你好，请问你对同性恋是什么看法呢？哦哦，那请问你对我爱上你这件事又是什么感觉呢？是的，就是男的对男的，同性之间的那种恋爱的感情。是的是的，就是我每次和你对视都在脑中假想和你做@#￥%…的事，我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我想问问你什么感受？
　　你会觉得我难以接受吗？
　　如果你接受，那你对我，对秦恣意这个人又是什么感觉呢？
　　你会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吗？
　　……
　　这些话秦恣意一句也问不出口。
　　梁客行不知道秦恣意此时的心理活动，时隔许久被推到聚光灯前，他自顾不暇，心绪难平，只能用连续不断但毫无逻辑的碎片想法填塞那股不安。他隔着沸腾的白气和对面的恣意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在某个短暂停顿的空隙，童觉和童蕊翻唱的那支视频忽然出现在他脑海里，惹得他心有点发痒。
　　又不是没有条件和恣意合唱，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再出道的时候呢？
　　梁客行想什么说什么：“哎，恣意，我有个想法……”
　　“……要一起吗？”
　　秦恣意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神游天外已久，完美错过了梁客行掏心窝子怀念往昔的一长段话，他不自然地眨了眨眼：“什么？一起什么？”
　　“怎么这时候发呆了？”
　　梁客行不满地嘟囔了句，舒展的眉心微微皱成浅淡的川字，他抬眼看向对面那人，看到他狐狸眼尽力瞪圆，精明上挑的眼型竟然也变得像眼睑下至那样无辜可怜。
　　梁客行对无意识“装纯”的秦小队长一向发不出怨，只能不动声色地原谅他：“我刚才说我有个想法，我想和你一起合唱首曲子，不一定要新曲子，翻唱就好。”
　　“好啊！”秦恣意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迫切的肯定先行溢出，笑容紧随其后却仍有延迟。
　　怎么可能不想念与他一同唱歌的日子。
　　若不是心口压着想永永远远与他合唱的珍重，秦恣意也不至于对感情这般如履薄冰。爱不了是可怕，可无法与爱的人并肩高歌于他而言才是最窒息的噩梦。如果可以，秦恣意希望这个噩梦永远不要被证实，更不要被揭开。
　　他希望他的人生只有美梦，就如同此刻。
　　“我想到一首歌。”梁客行垂目翻手机，嘴角的浅笑频频透露出他的喜悦。
　　“是什么？”秦恣意被他的笑容感染，放松了胡思乱想的精神，下意识前倾身体靠近梁客行，迫不及待地问。
　　梁客行拇指连续刷了几页，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内容，他点开照片，第三波话题中心的那张岁月静好图覆盖了整个屏幕。梁客行将手机整个捧给秦恣意，就像照片中梁客行将目之所及的所有肥牛卷全数俸给他一样。
　　“《与你常在》。”梁客行说，“我们一起唱这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