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之宋辞》羽钟

3、3

　　打点好行装，我带着弄影、画屏、淡烟来到丞相府。
　　因祖籍苏州，这里处处有苏州园林之风。朱砂瓦、青灰墙，亭台楼榭一座接着一座，雕梁画栋，精制而大气。
　　我第一次觉得阳光竟可以如此灵动，跳跃着投影在粉花碧水之上。而空气也清新舒畅，夹杂淡淡雏花香，和着市街各式小吃的风味。
　　摆脱宫墙的桎梏，在这里可以自由很多吧。倘若，我可以从这里逃出去……
　　我环顾四周，葱茏草木萦绕着壁墙。墙不高，凭我的轻功，该是很容易就出去的……
　　“承宇哥哥！”少女轻柔的声音。
　　我定了定神，却见眼前站着一位极其标致的美人，杏仁眼，柳叶眉，青丝随意而又优雅的搭在雪白轻纱上，衣袂随风轻舞飞扬。
　　“是盈诗妹妹么？”
　　“是！”宇文盈诗莞尔，“承宇哥哥，这边请！”
　　我随她步入正厅。迎面便是厅堂壁上挂着的一幅工笔画。画中，一个清丽得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微微仰着脸，正出神地望着夜空中皎洁的圆月。这女子，好像很熟悉……
　　还未来得及好好品味画境，我发现丞相夫人早已在这里候着了，便行礼问安。
　　“六皇子？”丞相夫人身着深色绣花长裙，略显富态。
　　“是，舅母，就叫我宇儿吧。”
　　“好，好！”她喜笑颜开，“老身怎么也没想到，这多年不见，你竟长得如此俊俏，眉目宛若星辰朗月，气质超然而绝尘。”
　　“是呢，刚刚在院中见了承宇哥哥，我还当翩然下凡的仙子呢，清泠脱俗，纤尘不染。”
　　虽说宫里的贵人宫女总说我生得漂亮，母后也曾将我按女孩样儿打扮，可这一次我竟被说得有些羞赧，垂首微微一笑，“舅母，盈诗妹妹，见笑了。”
　　“你呀，”舅母慈爱地拉起我的手，摸摸我的头，细细打量我，“你和你母后年轻时一模一样。她当年可是被誉为‘冰雪仙子’，住在碧玉山庄中足不出户却名扬天下，上门求亲的人都快把门槛给踩破了。”
　　“哦？”我一下好奇起来，“那母后是如何遇见父皇的？”
　　“你父皇慕名来到山庄，却是化装成落魄游子的样子。当时你母后已与一位年轻公子相恋，却因你父皇，两人惨淡而别。罢了，罢了，不提这陈皮烂谷子的事了。”
　　舅母叹了口气，转身，凝视着壁上挂着的画。画中的仙子清冷卓然，给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感。可细看，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盛了太多的情感，有一种叫作相思，有一种叫作寂寞……
　　画旁题了一首小诗：
　　“人间自是有情痴，
　　晴雨松林画竹音。
　　年年相思知为谁？
　　月盈风醉酒独倾。”
　　母后原复姓宇文，双名倾月。
　　这画中女子真的很像母后呢。
　　想必这定是段无奈的爱情，好比妖冶的昙花，却只能繁盛一时，一时而已。等待她的注定是无边的苦寂抑或死亡，那舞尽人间最后一抹春色后永久的凋零。
　　“盈诗，丫鬟已将你承宇哥的房间整理好，带他去吧。”

　　穿过一座座阁楼亭台，盈诗领我来到一座双层小榭。匾额上三个烫金的大字：景临阁。
　　阁外是一片春色满园。以微皱的湖水为依托，环绕上垂岸的杨柳，初绽的梨花。池中是鱼儿游弋，穿梭于日渐复苏的莲叶间。池的一角是座假山，从山顶泻下一泓清泉，在与池面接触的刹那吻出清冽的水花。
　　阁内也是窗明几净。正屋中照例放着会客的茶几椅盏。楼上，一侧是书房，置着文房四宝，一侧是寝室。而从寝室的窗户望下去，便是满目的盛景，旖旎动人。
　　“这里景色真好。”我情不自禁的感慨。
　　“哈哈……山川风景好，自古金陵道，少年看却老。”
　　一个豪放不羁的声音。片刻，走来一个潇洒清瘦的男子，面如冠玉，风流倜傥。他摇着折扇，一脸随意的笑。
　　“哥哥！”盈诗微微蹙眉，娇嗔的说。
　　“开个玩笑嘛。六皇子年轻俊秀，气度翩翩，令这天下女子中的翘楚都自愧不如啊。”他仍是笑着。一双丹凤眼，眼角微微上翘，自是一番妖冶的美。
　　“承宇哥哥，别在意，这浪荡儿就是这样生性轻佻。我叫丫鬟泡茶去，新近采摘的西湖龙井。你们聊。”
　　待盈诗走远，宇文尚桓一脸怪笑的看着我，“可是想跑去市街上玩玩？”
　　他一语道破了我的心思。这人……也太厉害了吧。我正寻思着如何回答，却听他说：“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我也就爱四处走走瞧瞧。不过，这世界复杂难料，你一个人出去当小心为是。”
　　“那小弟想请宇文兄帮个忙。”
　　“六皇子客气了。只要是朋友，开口一句话，我宇文尚桓就算是一百个忙也帮。”
　　“倘若我私自出了这宅院，还请宇文兄劝慰劝慰舅舅舅母，千万别让我父皇母后知道了。”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好。”
　　语毕，弄影端着茶壶茶杯进了里屋。她狐疑的看了我和宇文尚桓一眼，即刻又恢复沉静，不动声色的温杯倒茶。
　　“呵呵，这宫中的女子是越发出挑了，”宇文尚桓端起弄影送来的茶，饮了一口，转而又笑意盈盈的看我，“打算何时逍遥呢？”
　　“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