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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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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真是不讲道理的东西。
它来的突兀,不给人半点选择的机会和余地。它也调皮,悄悄地跑来,把一个人放进你的心里,直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才让你恍然——啊,原来我喜欢你。
重庆的夜深了,繁星坠了满天。秦般弱坐在租住来的旅馆阳台躺椅上,身侧躺着汪曼春。
“织女星。”秦般弱抬手指着星儿,向汪曼春说。
“好看。”其实汪曼春有些困了,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让她身心俱疲。她猫儿般蜷缩在秦般弱身侧,不自觉地往她怀里拱。
秦般弱侧目瞥一眼,伸出手去轻轻搂住她。
汪曼春仍旧迷迷糊糊的,只是依稀觉得自己躺的舒服了些,又暖。她本能的朝着温暖去,意识渐入混沌,最后的一丝清醒,是她觉得面颊触及到一处软。
第二天醒来时,汪曼春躺在床上,而秦般弱不见了踪迹。
“般弱?”汪曼春试着喊她。
大门应声而开,秦般弱拎着一袋东西,自外走进来,“醒了?我出去给你买早餐了。”
汪曼春掀开被子,自床上闻香而来,探头探脑的看向秦般弱袋子里的吃的,“好香,是什么呀?”
“豆浆,油条,糍粑块——听说重庆人喜欢吃这些。”秦般弱身为一个初来乍到的人,没迷路已经很不错了,汪曼春并没有指望她能买到什么地道的早餐。不过此刻听秦般弱这么一说,汪曼春觉得自己还是有一些低估这位古代人。
“好棒啊——”发自肺腑的感叹。
糍粑还是热的,秦般弱忘了拿餐具,汪曼春只好用手抓着吃,没一会儿就烫的指尖通红。
“瞧你。”她皱了皱鼻子,把一双手放到秦般弱眼皮底下,嗔道。
秦般弱也不说话,只吹一吹她被烫红的小爪子,又拿过一边的糍粑凑到她唇边喂她吃。
汪曼春像是一只被养刁的小猫,骄矜的微微低头闻一闻秦般弱手中的糍粑,又用嘴唇轻轻碰一碰,确认不烫了,才轻轻咬了一小口。
“不吃了。”汪曼春说。
她一手托腮,看着秦般弱,烂漫无邪般的问:“我们今天做什么呢?”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秦般弱做不到若无其事。
昨日一天,历经太多变迁,就连心态也大不相同。
“满城的人都在找我们,还能去哪儿呢?”秦般弱答。
“找我们?”汪曼春低低重复一遍,由垂下眼帘去,像是在思考。隔了一会儿,她问:“阿诚他死了吗?”
秦般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向汪曼春解释自己所看见的:“出门买早饭的时候,看见官兵在张贴通缉令。不过上面只有一张像,也并没有标注出名字。”
“哈是了。”汪曼春忽的笑,“通缉令上总不能写,这是‘已故七十六号情报处前任处长汪曼春’吧?那样可是会吓到无知群众的。”
“眼下被通缉,要出去可就难了。偏偏南田洋子又没有告诉我们要怎么回去——”秦般弱的眉头微微一颦。
汪曼春端起豆浆,喝了一大口之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忧心忡忡的秦般弱说:“这是不是说,我们可以永远不回去了?又或者,我们要开始重庆旅馆四日游了?”
秦般弱一瞬失笑。
两个人吃完早餐之后,乔装打扮着去周围逛了一圈。
汪曼春果然看见通缉令,但只瞥了一眼就没有多看。秦般弱的心思都叫一边店中的宝石吸引,那店家说她手中的宝石是某朝滑族的一位璇玑公主的配饰。可秦般弱左看右看,都觉得这店家白日说瞎话。这宝石成色不好,还掺着许多杂色——她的师父可没有这么低级的品味。
“这是什么破石头,居然还敢说是公主的配饰?——公主都要被你气活了。”汪曼春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在秦般弱身后插一句话,讥讽溢于言表。
店家不服,要和她理论,又被汪曼春一顿抢白,直气的那无良店家脸涨如猪肝,在原地发抖。
她万分张扬,引来一众围观群众。
不过汪曼春可不管那些人,她剜那店家一眼,又从秦般弱手中接过石头,摔到店家脚下,说:“这破石头你还是拿回去吧。把它埋在土里,过一二百年再拿出来,我看勉强能称得上是被公主挑选过的一块边角料。”
汪曼春说罢,拉着秦般弱挤出围观人群就走。
“别听那老板瞎说。”走出一段儿,汪曼春才向秦般弱开口,“那老板一看就是个蠢货,拿这么假的石头骗人,也只能哄哄三岁小孩儿。”
“你……”
“就那破东西还公主的配饰呢,公主的棺材板可真要压不住咯!”
“我……”
“哼,这也就是我死了。如果我还活着,谁敢那样跟我说话?就算不看我的身份,也要看看我手中的枪!”
“曼春……”
“嗯?”汪曼春终于停下话。
“谢谢你。”秦般弱说,“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汪曼春愣了愣,“我乐意这样。”她牵着秦般弱的手往前又走了几步,才继续说:“我知道璇玑公主是你的师父。以前,在馄饨摊的时候,老张和我说过。”
“这样啊……”
汪曼春没有接话,而是和秦般弱一起走进一家店内。
那是一家西洋点心店,秦般弱早上就看见了,只是她从来没吃过,也不认得上面写的字,所以不敢轻易尝试。而汪曼春于此显然不是新手,熟络自然的要了一小块蛋糕。
蛋糕圆圆的,很小,大概只够两个人吃。蛋糕的身侧用白色的奶油坠了花边,顶上嵌了一颗红而大的诱人草莓。
秦般弱看着店员把蛋糕装进盒子里递给汪曼春,汪曼春高高兴兴的一手拎着蛋糕,另一手牵着她,回了旅馆。
“知道我为什么买蛋糕吗?”秦般弱刚关上房门,就听到汪曼春在她身后问她。她转过身去,诚实地摇头。
汪曼春弯了眉眼,成了两个小小的月牙儿。她说:“这是新时代的庆祝方法啦。”
“庆祝?”
“是呀。”汪曼春说着,动手去打开蛋糕盒,“生日快乐,般弱!”
“生日……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自从滑族被灭族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过过生辰。失了国,没了家,滑族摄政王的长女一夕间从云端跌落。
没有人知道她生前数十年来过得有多么痛苦,每天活在对赤焰军,对林氏一族的仇恨之中,她几乎要失去了理智;没有人清楚她为了能够报复赤焰军做了多少的努力,她彻夜的钻研史书,研究先人的复国之路;也没有人懂得她有多么的不甘心。棋差一招,只差了一招,她就能彻底粉碎害自己国破家亡的敌人,她在死后,那股强烈的不甘让她险些成为厉鬼;而更没有人关心,她的心情。
快乐也好,难过也罢,甚至惊喜、欢愉、兴奋……没有一种情绪是属于她的。也没有一种情绪能够出现在她的身上。
因为秦般弱是要复国的,所以她只需要精于算计,步步为营就好,其他的一切跟她都没有关系。
也正因为如此,这么多年来她早就习惯了理智和克制。情爱的滋味她都快要忘光了,又何况一个小小的生辰呢?
“馄饨摊老张听孟婆说的。”汪曼春捧起蛋糕,举到她面前,“怎么愣住啦?”
秦般弱急急忙忙回过神,看见蛋糕上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汪曼春插上了一只点燃的蜡烛。
“闭上眼睛,许个愿望,然后把蜡烛吹灭了就好。”汪曼春教她。
秦般弱看了她一会儿,闭上了眼。过一会儿再睁开,吹灭了蜡烛。
“这就好啦!吃蛋糕吧——”汪曼春把蛋糕放回桌上,拔掉蜡烛,用刀把蛋糕切成两半。一半递给秦般弱,另一半留给自己。
“般弱。”
“嗯。”
“那个……你刚才洗了什么愿望啊?”汪曼春捧着蛋糕,八卦的,小心翼翼地打探。
“……”秦般弱看着面前的蛋糕,不说话。
“说嘛。告诉我嘛。”汪曼春用手肘轻轻怼一怼她的胳膊。
秦般弱看她一眼,正撞上汪曼春投过来的好奇的眼。汪曼春见她看过来,仿佛一个闯了祸的小孩儿,慌慌忙忙挪开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蛋糕,故做正经的说:“这就对啦。可不能告诉别人你的愿望,会不灵验的。”
秦般弱一抿唇,笑了。
汪曼春自己也觉得尴尬,好好儿的忽然八卦秦般弱的愿望干什么——不知哪根筋搭错了。
于是不敢再看秦般弱,怕她嘲笑自己,埋头吃着蛋糕。
“我希望……”
秦般弱忽然开口。
“不能说啊!”汪曼春斜眼过去,心想‘我不是才告诉你愿望说了就不灵验吗?’
“不说才会不灵验。”
汪曼春不好意思问‘什么?’,而秦般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她说:“我希望每一年,你都能陪我过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