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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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别人的小说里看人提到契诃夫。
那人说契诃夫说了，小说里一旦出现手.枪，那势必是有角色要开枪的。
我所遭遇的情境差不太多。不到一小时前我排队偷听人家谈话，现在我怀疑被我窃听到的两人是炸弹案嫌疑犯。我是我宇宙的中心，按照这么说，逻辑是畅通的。
“我说不定知道炸弹有几枚。”我不断地深呼吸，仿佛不小心患上了哮喘病。我无法等待他给我回音，在那之前，我就迫不及待地开口，“9枚。”
我闭上眼睛，意识到声音和手抖得一样厉害。我难过得不得了。到现在为止爆炸只有一次，那么距离结束还要再炸八次。我受不住这个。希望我早早就被震昏过去。
对方终于找回在电波讯号中迷失的声音。
他问我，语速还是不快不慢：“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太想解释，反而比较希望他否定我。随便扯扯什么理由，我尽量不去思考，都会全盘接受。但他偏偏问我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知道。
我抗拒地开口。
“我也不知道。我听到了，当时没在意。我解释不明白。我听到他们说了。”
我越说越觉得颠三倒四、不忍直视。好像是我的英语口语考试一样乱七八糟。我简直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可对面是个我不认识的大叔！——我拼命警告自己，艰难地深呼吸。
我从小就爱哭，我的舞蹈老师一开始致力于把我的眼泪吓回去，但是失败了。所以我一边掉眼泪一边挨骂。
挨骂完了还要反思陈述自己为什么挨骂。哭都力求条理清晰。
“我猜得对不对，我还有办法证明。”
我打住自己越说越乱七八糟的语句组合，试图变得更有逻辑一些。
“三层的洗手间。我猜应该是男洗手间，因为说话的是男的。如果炸弹在那里，那我说的就没错。”
对方耐心地试图复述我的话。
“你是说，你在商场时，听到了男性嫌疑犯说他将炸弹安装在三层洗手间？”
“我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如果我活下来，我就画给你看。”
“他们？”
“——是两名嫌疑犯，都是男性，”我的话令对方的呼吸停顿住了。或者又是断断续续的电波讯号在搞鬼。只是这次，我忍不住向他确认，“这是有用的情报吗，工藤优作？”
直呼父辈的全名在我家是不可原谅的事情。但我想这么说，就这样说了。我没有加上任何类似于「さん」或是「先生」之类的敬称。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比起担心挨骂，我怎么想才比较重要。
“是的。”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很有力。他说话时有种说不清的特点，很慢，像是那种公众演讲者的说话方式，有种韵律感。很擅长表达自己的观点。很擅长让人信服他。如果不是在当下的情景，我会觉得这种人很狡猾。
“帮大忙了。我们和工作人员取得联系，准备将人群从三层疏散。”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火警警铃内响起不甚清晰的播报。使人群远离三层，说是有坍塌、起火风险。
这声音似乎传到了听筒里。
“你听到了吗？”
他询问我。
我闭上眼睛，心中升起不可思议的感觉。因为我的提议——因为那条广播，我这层升起了新的骚乱。有人没能听清广播的内容，正慌张地大声问询。「怎么回事？」人们一知半解地相互凝望。有人在抽泣。有人在怒吼。
我感到发出声音很艰难。
“……你不认为太鲁莽了吗？”我问，“甚至都没人确认洗手间里是不是真的有……”
我忽然打住。像是被掐断了声音。
我试图吞下口水。像是很久没喝水一样，喉咙因这一动作升起细碎的刺痒感。我清清嗓子，开口，却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是我说得太小声了吗？是我心脏跳得太大声了吗？
“你们觉得炸弹是从下往上爆炸的，是不是？”
既然他们与工作人员尚且保持联系——或许和我一样，是拨打到座机电话上，被工作人员接起的。那么他们不去确认我的情报的原因只有一个。
来不及了。
我所在的楼层是五层。
“这栋商场一共有多少层？”
“11层。”
他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但这次却几乎立刻便给出了答案。
“也就是说几乎每层都可能有一个炸弹。”我说，“既然这样，撤离又有什么用呢。人们被赶往高层。人们总不能全挤在最高层——”
我意识到。
“……更何况顶层也有炸弹。还没有爆炸的八枚炸弹里，我只知道这两处的位置。”
“不是八枚。”
听筒那边又传来杂音，他飞快地和我说。
我愣了一下：“什么？”
“还未爆炸的炸弹，应该只有五枚。”他恢复了不紧不慢的语速，“嫌疑人故意阻断了商场的出入口和紧急安全出口。他在一层应该就安装了四枚炸弹。”
“可是如果总数不止九个——”
“不。那应该是正确的。那是嫌疑人的幸运数字，他或许会特意选择这个数量。不是没有道理。”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幸运数字？我在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或许在他们的推理中是合乎常理的情报，但在我听来只觉得荒唐。好像是外来语的陌生词汇。
“……如果我是犯人，我可不会安装自己幸运数字数量的炸弹。”
“我也不会。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是犯人。”
我感觉他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可没和他开玩笑。
“要是这么说的话，9层或许也有炸弹。”
“很有可能。”他没有否定我，或许他早就想到了这点。
我们双方同时陷入了沉默。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在想3层的炸弹什么时候会爆炸——说不定下一个爆炸的是9层，既然嫌疑人那么喜欢9的话。又或者可能是5层。谁知道呢。
很快，听筒里传来声音。
“你拆过炸弹吗？”
他问我。
我听到的时候，怀疑自己已经陷入昏迷。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