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恋人》骨火

20、第二十章

　　叶摘把寄来的快递箱堆叠整齐，将跑鞋放回了盒子后，就去洗了个澡。今天他不需要去上班，有充足的时间来休息，以及准备晚餐。缪长舟说要煲汤，那么他可以做几个小菜。
　　出来吹头发的时候，叶摘发现手机上多了一条消息。

　　缪长舟：“都怪我们班班长太马虎，不然我还能在你家里多呆一会儿。”

　　班长。这两个字眼让叶摘喉头一紧。
　　他的余光扫到了那盒为缪长舟买的粥。此时热气已经散去了，包装盒上冒着凉凉的水珠。
　　缪长舟没空喝他买的粥，又是因为那个班长。

　　沐浴后，叶摘浑身气血热腾腾的，这让他变得有些情绪化。他回：“你很喜欢你的班长吗？一直要提他。”

　　叶摘把手机放下了，转身去卧室换衣服，换到一半又转回来了，想把这条消息撤回。

　　不过已经晚了，超过了撤回时限。或许缪长舟已经看到了，但他没有回。

　　如果是别人处在这个情况下，可能会发几个可爱的表情包过去，淡化锐利的口吻。不过这不属于叶摘的交流模式。

　　叶摘不再看手机，有一场他期待已久的足球赛事马上要开始了。叶摘打开电视，率先屏幕跳出来的是一只小豹子，叶摘想换台，但《动物世界》的旁白吸引了他的注意。

　　“为了能时刻关注小豹子丽塔的踪迹，我们在它的身上安装了追踪器。”

　　“我们希望它能回归大自然，但目前它尚不能适应草原的凶险。假使它遭遇了危险，我们可以通过定位追踪，迅速赶到现场。”

　　叶摘记得这段，几个月前他看过这一集《动物世界》。上次正好看到这里。

　　现在，他莫名地想知道结尾。
　　这只小豹子的结局是什么。在定位追踪的帮助下，最终它适应草原的凶险了吗？

　　于是叶摘抛弃了足球，开始看动物世界，并一口气看完了两集。这个大草原上的故事有着极为普通的结局：小豹子丽塔死去了。

　　拍摄者说丽塔过于依赖他们的定位追踪，失去了独立成长的最佳时机，在一次暴风天中，它采用错了战术，与鬣狗殊死搏斗，重伤而亡。

　　工作人员找到丽塔时，它的血肉已经被秃鹫啃噬过半，一对黝黑的眼珠空洞无神，蚊虫在头顶环绕，其他动物对它不理不睬。

　　镜头对着丽塔进行特写时，窗外忽然雷暴不止，乌云围拢积聚，闪电的紫光在河岸上翻涌。

　　叶摘望向玻璃外的天空。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冥冥之中有一种压迫感侵袭而来，令人心慌。

　　他像受到了指引似地，快步走到卧室，拉开了抽屉——里面的U盘不见了。

　　叶摘记得昨天他就把U盘放在这里，之后再没有动过，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被缪长舟拿走了。

　　一记闷雷骤然炸开，细长的雨点嘀嗒坠落在窗台。与此同时，外面还传来了锁眼转动的开门声。

　　缪长舟一袭白衬衫，立在门口。被雨水浸湿的领子粘着他的皮肤，湿发乱成了缕，垂在额角。

　　“你淋雨了，我去给你拿毛巾。”叶摘避开去想U盘的事，也避开去想缪长舟为什么会冒雨提早回家。
　　上午十一点不到，缪长舟应该在上第二节课，不该回来。

　　“叶摘。我有事要问你。”缪长舟的唇色很白，不像是淋雨受冻的白，他从书包里摸出一只U盘，放在门口的五斗柜上，“这是你的吧。”

　　叶摘伸手过去：“是我的。”

　　缪长舟却突然抽回了胳膊，把U盘背在身后：“叶摘，你能告诉我，这里面都装着什么东西吗？”
　　他的眼神呆愣愣地，有一种心如死水的哀伤，但里面隐约还吊着一丝希望，大概是想要等到合理的解释。

　　叶摘知道瞒不下去了，就直白地说：“有你的定位数据。”

　　缪长舟实在想不通，迷茫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起初是不放心你。”叶摘思索该怎么解释。一切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他不是一个会说好听的话的人，说多了只会越描越黑。

　　“起初……那现在呢？是不放心吗，还是害怕我跟别人搞上，怕我脚踏两条船？”缪长舟说着最容易想到的可能，短促地笑了一下，“所以要监视我？”

　　“不是这样的。”叶摘去捞缪长舟的手。他碰到了缪长舟的指尖，冰冰凉凉的，还带着雨水。

　　缪长舟忽地退了一步，不许他碰，后背贴在门板上：“不是这样，那是什么样？你还问我我是不是喜欢班长呢，这不是怀疑是什么？”

　　提起这句，叶摘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因为那确实是他发的。

　　见对方默认了，缪长舟的鼻子酸涩起来，瘀积在胸口的委屈一下子涌遍了全身：“你知道吗，叶摘。我现在根本不敢打开任何聊天软件，因为所有的班级群都在讨论我。他们觉得我是可怕的跟踪狂魔，每天都在跟踪自己的同学朋友。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了山上的猴子，充满了猎奇和防备。”

　　“你还记得我当初，为什么会在高中过的那么痛苦吗？因为大家看待我的目光，就是这样的，充满猎奇和防备，让我浑身难受，坐立不安。”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缪长舟哭了，眼泪比窗外的雨滴落得更快，“我好不容易有了你，有了合得来的新同学，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凭什么怀疑我……”

　　一连串的质问让叶摘手足无措，他有些笨手笨脚地，拿毛巾帮缪长舟擦眼泪。

　　“对不起。”叶摘眼中浮现出了一种心疼缪长舟的神色。

　　当初他们刚相识时，叶摘也露出过这样的眼神，那时缪长舟向叶摘抱怨，周围的同学都不会找他问题目，因为大家害怕他这个前纪律委员，害怕他打小报告，只有叶摘敢来。
　　叶摘曾是缪长舟的依靠，是他坚持来上学的动力，是他逃避现实的港湾。

　　可是短短数月过去，事情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有许多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我不明白，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意思。”缪长舟拨开伸来的毛巾，抹干了脸上的泪水，嗓音忽然变得沉静，尽管仍能听出细微的颤抖：“叶摘，我们分手吧。”

　　叶摘整个人顿住了。他的大脑一时消化不了这条爆炸性的信息。

　　“互相怀疑的恋情有什么意思呢？还是分手吧，这样也不用再担忧什么异国恋了。祝你能找到更适合你的另一半。”缪长舟释怀似地笑了笑，把钥匙和U盘拍在柜子上，然后拉开抽屉，拿出了之前落在这里的伞。

　　缪长舟转身要走，但袖子被叶摘扯住了。缪长舟心一狠，使劲甩手，扽开了胳膊，眼泪也流了下来。

　　缪长舟大步跑远了，叶摘来不及换鞋，直接追了上去。在大雨滂沱中，视野变得无比模糊，叶摘没能追上缪长舟，厚重的雨水浸湿了他的眼睫，他四处看不清路，便喊了缪长舟许多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的喊声惊动了路边的安保人员，他们走过来，问他是否遇到了什么困难。叶摘摇了摇头。

　　后来，叶摘的脚踝被一道漂浮在路面的石片划伤了，石片棱角异常锋利，刺得伤口很深，脚底浑浊的雨水一下子染了红。

　　他已经在这里淋了好久的雨，缪长舟都没有回头。他是真的要和他分手。

　　叶摘回到家，脱掉了湿成一滩水的衣服，开始用药箱处理伤口，起初伤口的血怎么也止不住，后来过了快半个小时，伤口的组织液终于能凝固了，他草草上药，找到了最大号的创可贴贴住。

　　他拿起手机，下意识想给缪长舟发消息，但对话界面展示了他给缪长舟发出的最后一句话：“你很喜欢你的班长吗？一直要提他。”

　　这句话让缪长舟极度在意，是条抹不平的裂痕。

　　叶摘想起了缪长舟方才哭泣的脸，以及缪长舟对他的控诉。缪长舟头也不回地走了，毫不留恋。
　　缪长舟感受到了恋人的猜忌和背叛，同时遭受到了新一轮的校园暴力，其中叶摘是罪魁祸首，这让对方无法接受。

　　缪长舟和他分手的理由充足，他不能强迫对方回心转意，尽管他很想这么做。

　　昨天叶摘还在想：假如真的有一天要分手，那么也希望缪长舟能够在这之前，多说几句他喜欢叶摘之类的话。没想到这个愿望只实现了半天。半天以后，他们就分手了。

　　转眼间，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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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泼、热情等关键字眼，是当初他们还没在一起时，缪长舟透露出的对另一半的要求。叶摘记了下来，到网上一搜，发现正好有人在问，就顺手关注了。

　　叶摘经常会打开这个问题的界面，看看有没有靠谱的回答，手机也常常会给他推送。

　　只可惜临到分手，叶摘也没学会怎样才能变成缪长舟喜欢的样子。在这方面，他好像不太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