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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   缪长舟回到了学校寝室,一进门,两个室友都吓坏了,缪长舟全身湿透,像在游泳池里泡过,而奇怪的是,他胳膊肘上还夹着把雨伞。

      “你怎么回事?带了伞不用?”一个室友去洗手间拿了拖把,拖缪长舟脚下水汤汤的地板。

      缪长舟回神,舔了下被冻得发麻的嘴唇,愣愣地说:“伞坏了,撑不起来。”事实上,是他精神太过恍惚,以至于忘了身上还有把伞。

      “瞧你这运气。”另一个室友拿纸巾给他,“快擦擦吧,水全滴到地上了。要不直接去洗个热水澡好了,不然明天得感冒。”
      这两个室友是外院的,不知道缪长舟今天在课上做了什么事,因此仍和他有说有笑,没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嗯,好。”缪长舟把伞放到桌上,走去柜子拿衣服。

      正在拖地的室友说:“缪长舟,你有女朋友么。给睿明支个招呗。我们睿明啊,最近交桃花运咯,指不定那天就脱单了。”
      另一个室友捶他手臂:“李晓宇,你胡说八道什么。”他就是睿明。

      李晓宇笑嘻嘻地说:“睿明,你不是说你看上隔壁班的哪个女生了吗?正愁不知道从哪下手。我看你应该向缪长舟请教请教,缪长舟是我们寝室的颜值之王,说不定是恋爱老手。”
      睿明:“我又没要谈恋爱,刚刚只是随口一说,你当什么真啊。反正我觉得一见钟情不靠谱。”他脸皮薄,在这方面被人一调侃,耳朵根已经红透了。

      缪长舟突然听到了让他紧张的关键字眼:“一见钟情?”他抱着衣服转头问睿明,“你为什么说一见钟情不靠谱?”

      睿明被他的目光盯得发怵。缪长舟的眼睛里带着莫名的求知欲,像是在急切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睿明被迫正经起来,清了下嗓子:“因为我只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不知道她的性格、爱好啊是不是真的适合我。我不做成功率不高的事。一见钟情是视觉被外貌裹挟,容易对另一半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即使在一起了也会很快分手,成功率太低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缪长舟想。叶摘和他的恋情,就是从一见钟情开始的。这段恋情始于高三的尾巴,终止于他进入大学的第一个月,像昙花一现那样短暂。

      这印证了室友睿明的说法。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闪电式恋爱,闪恋。一下子在一起了,一下子又分手了,一见钟情特别容易这样,因为两个人互相不了解。”睿明对此侃侃而谈,他有独到的见解,“这种恋爱没意思,分手了过几天就忘了,没有什么值得回味的东西。”

      没有值得回味的东西……
      缪长舟看了一眼架子上的小黄鸭。

      叶摘只给他留下了这么一样东西,好像确实不太值得回味。

      缪长舟觉得睿明的话极有道理。
      叶摘的不当行为割裂了恋人之间的信任,这导致他们不再适合当情侣,所以他提了分手。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没有多少刻骨铭心的回忆。相信不久之后,他就能忘记叶摘,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他觉得自己应该吃一堑长一智,避开叶摘这样过于闷葫芦的男生。他以后要找一个热情、活泼、奔放的对象,正如他当初所希望的那样。

      之后许多天,缪长舟都在回看他和叶摘的聊天记录。
      他看到叶摘怀疑他和班长的关系,就会气得要死;他看到叶摘陪他欣赏黄山的日出,就会开心地憋笑:他看到他给叶摘分享高三晚自习的生活,就会想起,叶摘因为他的一句“我想你了”,匆忙赶来学校见他。

      缪长舟一直滑啊滑啊,滑到了聊天记录的尽头,没有了。
      他有点恍神,手指不知点到了哪里,聊天记录跳回了原始状态。

      这时有人给他打来了电话,他心里一惊,赶紧点开了接听。

      来电是商场的店员,说他买的那双鞋已经到货五天了,让他赶紧去取。

      他这才想起忘了退鞋。货到了那么多天,他不好意思再退了,就去取了回来。

      他呆呆地看着这个黑色的包装盒,盒子表面有个火花四溅的J字母标志,犹如一颗流星划破了夜空。
      这双鞋原本是要送给叶摘的,尺码也是叶摘的。缪长舟曾在挑选鞋子时幻想过叶摘穿它的样子,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仰头看了看书架上的小黄鸭,起身把鞋盒放到了小黄鸭的旁边。

      他打开盖子,想把小黄鸭也给塞进去,连同鞋子一起尘封。可小黄鸭撅着橙红色的嘴巴与他对视,他没能下得去手。

      这只鸭子那么贵,或许他应该还给叶摘。

      他找到了一个不那么怪异的、联系叶摘的理由。于是顺从心意,发了“我想还鸭子”的消息过去。

      整整一天一夜,叶摘都没有回。期间缪长舟看到了他在分手那天上午,说要回家煲汤的聊天记录。

      大骨汤的食谱是他在网上看到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了,看起来好吃又营养,想做给叶摘喝。

      缪长舟翻出了他和室友集资买的电饭煲,又去超市买了新鲜的排骨和蔬菜,独自一人在寝室里炖了锅汤。

      这锅汤缪长舟只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他的胃很难受,汤也难喝,这个食谱一点也不实用,徒有其表。

      他暗自庆幸,多亏他已经没有机会给叶摘煲汤了。这实在难以下咽。

      缪长舟打开手机,隔着屏幕玻璃,抚摸他给叶摘发的最后一句话。

      叶摘一直没有回,缪长舟干脆不用微信了,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但是短信界面显示,发送失败。

      起初缪长舟以为是信号问题,就发了好几条,都失败了。他不信邪,打了个电话过去,机械女音在另一头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嘟嘟嘟……”

      缪长舟盯着挂断的界面,失神了许久,原来叶摘把电话卡注销了,这意味着,用手机号注册的微信也不会再使用。

      缪长舟后知后觉地发现,叶摘比他要更狠心一点,这不是拉黑,胜似拉黑。叶摘在出国前注销了缪长舟唯一拥有的联系方式。

      这是一场人间蒸发式的不告而别。
      叶摘消失了。

      缪长舟没有埋冤什么。没有叶摘,生活也能照常继续。

      他只是每天抱着小黄鸭入眠。

      大学生活远比高中丰富多彩,周围同学也更加睿智,都专注于自己的课业生活。起初他们会谈起那堂课上发生的事,谈论缪长舟,但到后来就渐渐遗忘了。
      这次缪长舟幸运地,变回了校园中普通的一员,没有再落入高中时期的困境。

      一个学期很快过去,缪长舟整理着回家用的箱子,抬头搜寻需要带回去的学习资料。

      缪长舟看到了书架上的托福书。这本书足足有四百多页,在进校前就已经被他翻烂了。当初他这么努力地学习外语,为的就是能在大学期间,抓住每一个去K国看叶摘的机会。

      不过现在不太需要了。
      他没有拿上这本托福书。

      缪长舟度过了一个非常普通的新年,和往常一样,他和父母亲戚一起过,普通地吃年夜饭,普通地守岁。但这一年,他望着窗外亮丽的烟花,听着耳边接连不断的爆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寂寞。

      室友睿明的观点似乎错了。缪长舟没能迅速地忘记叶摘。
      他和叶摘在一起的时间虽短暂,回忆却极度冗长。明明没有什么值得回味的事情,但他每天都在回忆那段花期短暂的时光。

      他没有心思开始另一段恋情,更别提只是寻找一个性格合拍的人选。

      他才十八岁,他的青春才刚刚开始,可是他突然感觉自己已经不再充满青春的活力了。

      .

      缪长舟参加了“回访母校”的宣传活动,开春后他回到高中,给学弟学妹发放了F大的宣传资料。

      最近的气温总在零度徘徊,好在阳光充足。缪长舟站在操场的草坪上,一张嘴呼气,就能看到白雾扑出来。

      缪长舟站着晒了会儿太阳,忽然看到有个男生绕着墙根走远了,男生的胸前挂着纪律委员的名牌。

      纪律委员在校园里巡逻。缪长舟鬼使神差地,跟上了对方的脚步。在久违的东门附近,他找到了一个易于攀爬的豁口。
      学校仍没有填补好它。

      去年叶摘翻/墙跳下的情形历历在目。在他们最初相识的那一个月里,叶摘总是翻/墙进来找他。叶摘伪装成一心向学的小学弟,每天拿着卷子问他题目。

      离开学校后,缪长舟像没头苍蝇似地,在大马路上走了很久,走到太阳逐渐消失在磅礴的云层中。
      天寒地冻的二月天里,缪长舟走上了一个山坡,又一个山坡,狂风把他的耳朵吹得又冰又红,他的手指头冻得发紫。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反应过来,他已经来到了叶摘家的别墅门口。
      门口的白杨可怜巴巴地挺着秃树干,草地却是青的,上面落了几片干瘪的枯叶。

      别墅门口正好有人出来。缪长舟站在不远处,听见他们说着和叶摘天差地别的口音,隐约听到了一个人说“这是新买的房子”,另一人便恭贺对方乔迁之喜。

      缪长舟听出来了,叶摘把这处宅子卖给了别人。
      叶摘不会再回来了。

      缪长舟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受:叶摘所有的一切,都能退出缪长舟的回忆,包括这座宅子。

      缪长舟可以继续来附近的山上走走,但是叶摘已经把宅子卖掉;就像缪长舟可以每天回味聊天记录,但是叶摘早就把手机号注销了。

      叶摘离开得爽快,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不像缪长舟,仍然陷落无边的回忆里。他的大脑控制不住地思念叶摘,这样显得过于狼狈,也很可笑。

      在这一刻,缪长舟不甘示弱,拉黑了叶摘。但拉黑一个早已失联的前男友,没有任何用处。
      于是,他换掉了屏保上那张模糊的叶摘寸头照。

      手指在冷风天里被冻得没了知觉,仅仅这一个动作,就消耗了他极大的力气。

      这天回家后,大概是因为着了凉,缪长舟生了一场大病——这是十九年里他生过的最严重的一场病。他连续高烧不退,每天都在昏睡。
      思绪混混沌沌,什么都记不清楚。

      后来妈妈说他在烧糊涂时,会胡言乱语,重复地说一些奇怪的话。

      缪长舟感到不安:“我说了什么?”

      妈妈笑着回答:“你做梦都在想着该怎么帮助同学。”

      缪长舟蹙眉,他不理解。

      接着妈妈说,她有把他的胡话录下来。
      她拿出了手机,打开一段音频。

      手机录音音质不佳,里面缪长舟的声音磕磕绊绊的,还透着点迷糊:“如果有什么学习上……不理解的地方,就来高三,高三(4)班找我。”

      “你也可以问我文科上的问题。”他说得乱七八糟。

      妈妈笑意不止:“看,你做梦还想着帮高中同学答疑呢。”

      录音仍在继续。缪长舟在里面,忽然语调一转:

      “等等,不要来找我……不要再来了。”

      “我会忘不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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