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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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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涣来这皇城已有数日,头日褚昱就带他进宫见了圣上。
当日。
顾涣赶到裴府已经酉时了,说好的午时便到,硬是耽搁到了这个时辰。
他对着褚昱,颔首道:“抱歉前辈,顾涣来晚了。”
褚昱立马应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先前我以为你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我是前辈教过的,岂能护不好自己。”顾涣得意道。
“行了少拍点马屁。”褚昱咳了一声,道:“那什么,顾浔他最近如何?”
说到这儿,顾涣脸上也换了副表情。
“兄长一切安好,还请前辈放心。不过,他确实想你想得紧。”顾涣小声嘀咕着,“还不让我告诉你……”
闻言,褚昱脸上的表情明显柔和了起来。
他笑着道:“他不过是害羞罢了,我也很想他。”
“行了行了,你俩平日腻歪得还少吗?”顾涣翻了个白眼,继续道,“等你卸下这将军一职,你与兄长就能四海八方游山玩水了。”
褚昱叹了口气,道:“是啊,如今天下太平,新帝也已登基。朝廷不再需要我,我也乐得清闲。终于是熬到这一天了。”
先皇在位时,边疆一带常有战乱。
朝臣私下拉帮结派,朝堂之上也不安生。
褚昱自小习武,又在四个皇子中最有谋略,先皇最是信得过。
当年,褚昱未及弱冠就征战沙场,可征战沙场哪儿有那么容易。偏这人又生性倔强,几次孤身涉险潜入敌营,若不是天下第一神医在右,就算捡回了性命也得落下个旧疾。
那时他常被那人念叨:“说了多少次不要孤身涉险你怎么就是不听?如果你有事,你让这成千上万随你出征的将士们怎么办?你让我又该怎么办?”
褚昱虽是皇子,却也是个粗人,儿女情长的事他多少有些迟钝。
直到有一次,他真的差点丢了性命。
褚昱在军账中躺了几日,顾浔就在他塌边守了几日。
清醒过来时顾浔担心不已的神情他至今都记得,自此褚昱便发誓,他要一生一世待这人好。
出征三年,边疆战乱才彻底平息。就在朝臣都以为这天下日后宜属三皇子时,先皇却立了大皇子褚綮为太子。
府邸、名号,褚昱什么也没要。
褚昱夜寻褚綮时,褚綮没有一丝惊讶。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褚綮语气平静,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褚昱笑了笑,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褚綮徐徐道:“天下皆知三皇子褚昱征战沙场三年,归来却什么都不要。如今到了立太子之时,朝臣百姓无不在猜疑,这天下日后要属谁当朝。你我皆知二皇子不为母后所出,四皇子褚衿尚且年幼,你不愿那便只有我了。说吧,日后想我许你什么?”
“果然是聪明人!”褚昱感叹过后,继续道,“不知兄长可曾听闻天下第一神医——顾浔。”
褚綮思索道:“自然,顾神医随军三年,想必也是帮助我军不少。怎么,你不愿做太子是与这神医有关?”
“不瞒兄长,我与顾浔已私定终生。当年我初战沙场无牵无挂,后来几次差点丢了性命,都是他把我救了回来。虽说医师救人是常情,可思念牵挂又如何说得清?”褚昱屈膝道,“褚昱只求他日,兄长能许我与顾浔长相厮守,一世逍遥自在。”
闻言,褚綮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收敛了情绪。他问道:“你这是连皇城都不愿再待下去了?”
褚昱眼神坚定,答道:“是。”
褚綮沉默片刻,思忖道:“你可知就算天下太平,朝廷也不可一日无将。你若归隐江湖,谁来接管我朝这十几万大军?”
“兄长放心,我心里早有人选。”褚昱此番前来,自然是考虑过这个问题。
“哦?”褚綮道,“说来听听。”
褚昱继续道:“顾家小公子顾涣同我一样自小习武,龆年之时,我曾指点过一二。这些年不见,他的功夫倒是一点没落下。他自小为庸中佼佼又胸怀大志,日后定能成为大将军。”
顾涣这个名字,褚綮倒是听过些许。
思量许久过后,褚綮点头允了。
进宫的路上,褚昱对顾涣道:“圣上为人和善,你不必畏惧。日后待你继任将军,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圣上都会允的。”
“我明白。”顾涣点了点头,继续道,“只是有一事,顾涣实在想问前辈。”
“何事?”褚昱问。
“前辈与裴府是何关系?又为何要在那里等我?”顾涣不解道。
“你兄长没有告诉过你?”褚昱诧异道,他以为顾浔多少会和顾涣提一些。
“没有。”顾涣答。
“那都是前朝往事了。”褚昱静默片刻,叹息道,“无妨,你想听我便告诉你吧。”
既是前朝往事,顾浔没有提过也是情理之中。
只听褚昱徐徐道来:“先皇立业时,身边有一大将军名为裴昭翎。”
当年,先皇还只是前朝臣子时,裴昭翎就在其左右。多年下来,裴昭翎羽翼丰厚,却独对先皇一人忠心耿耿。许多朝臣大官拿他不可,便联合起来暗算裴家。裴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只剩下那还未过门的裴三娘成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奈何裴三娘是个戏子,那时的裴昭翎还没有办法去赎她。
裴昭翎也曾想,待战乱平定之时,他便娶回裴三娘,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惜裴昭翎战死在了沙场上,裴三娘到底是没等来裴昭翎。
那场战事结束后,先皇统一了天下。先皇记得他的大将军,便想替他照料好他那唯一的牵挂。
可裴三娘自愿与裴昭翎结为阴阳夫妻,自己办了冥婚。随了嫁,改了姓。裴昭翎又是裴家三公子,从那以后,世人便叫她裴三娘。于是先
皇登基后,便赐了这么一座府邸。
“他是我的前辈,也是我的师父。”褚昱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悲喜,似乎只是在与旁人道一件与自己毫无相关的事,或许是释怀了,“他与我同我与你,但又不尽相同。我与两位兄长从小都不在宫中长大,裴府就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师父不在后,便是三娘一直在照顾我。这么些年来,裴府依旧是我的落脚之地。”
“原来如此。”顾涣恍然大悟,随后又问,“三娘就是裴将军那未过门的心上人?”
“是。”褚昱想到什么,又笑了笑,“见过圣上之后,你还要在裴府待上些时日。会见到的。”
顾涣应了一声,没再开口。
明日就是接任仪式,果不其然,顾涣在裴府见到了裴三娘。只是裴三娘身边,还有一个极其好看的人。
这人一见面就问他:“裴哥哥在府上吗?”
顾涣愣了片刻,道:“裴哥哥是谁?”
“裴哥哥你都不知道?他可是大将军!”那人大声道。
顾涣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儿说的是谁,正准备开口,又听见一声:“暮儿,不可无礼。”裴三娘刚踏进府就听到了裴昭暮的声音,于是无奈道。
先前说好了带他回来裴府见褚昱,可哪儿想到这小崽子刚下马车就跑了进来,愣是把她抛在了身后。你裴哥哥就那么重要?裴三娘在心里吃味。若不是褚昱早有心上人,还不知这小崽子能闹成什么样子。
见到好看哥哥就走不动了,这毛病得改。
裴三娘走到顾涣面前,柔声道:“暮儿他没有恶意,只是从小娇生惯养,说话语气难免不入耳了些。小公子可别在意啊。”
“嗯。”顾涣点头道,“前辈他出门了,可能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回来。”
裴三娘听闻,对着裴昭暮:“听见了吧!”
“哦……”那人委屈巴巴道。
这小嘴快噘到天上去了,真是可爱得紧。顾涣在心里想。
“好了,别在门口站着了。”裴三娘一手拉着顾涣一手揪着裴昭暮的衣领道,“进去坐着说。”
顾涣还在想这可人儿就被拉走了,然而那人此时像被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般,边走边在后边嚷嚷:“三娘你撒开!我自己会走!”
“不行!你一点儿都不听话!”裴三娘毫不留情地回绝了。
到了湖心亭,裴三娘才终于松开了手,并用眼神警告裴昭暮:“你给我好好坐着!”
“知道了。”裴昭暮回以一个眼神。
两人你来我往,看得顾涣哭笑不得。
裴三娘这才想起身边的顾涣,先前褚昱跟她提起过这个孩子,也说了顾涣将继任将军一事。她没什么可问的,就聊起了家常。
“昱儿的心上人可还好?”八卦是天下女人的通病。
“劳烦三娘惦念,兄长一切安好。”顾涣答道。
裴三娘问了一句便不知再说什么,于是顾涣开口道:“不知小公子是何人?先前也未曾听前辈提起过。”
“我叫裴昭暮。”那人答。
“朝暮,朝朝暮暮。是个好名字!”顾涣闻言道。
这人怎么跟他一样随便定义别人的名字?裴昭暮暗自腹诽,随后开口道:“不是那个‘朝’,是‘昭然’的‘昭’。再者,‘朝暮’怎么就好了?”
“小公子可否听过一句诗?”顾涣眼底含笑,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闻言,裴三娘眼底闪过一瞬诧异,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只可惜她已把暮儿许给了云生公子。
“没听过,”裴昭暮哪儿懂得这些话,开口道,“我又不是读书人。”
裴三娘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这小崽子能听懂才怪了,她又在担心什么。
不多时,褚昱回来了。
裴昭暮早些坐不住,一眼就看到了刚进府的褚昱。他跳下台阶,向褚昱那边奔去。
“裴哥哥!”裴昭暮语气里满是欣喜。
“昭暮!”褚昱张开双臂接住了他,道,“昭暮近日有没有想我啊?”
裴昭暮立马回道:“想,特别想。一想到裴□□后就不在皇城了,更想……”
裴昭暮说着把脸埋进了褚昱怀里,没一会儿褚昱便感到襟前湿了一片。
褚昱轻轻拍着裴昭暮,柔声道:“怎么哭了?我以后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也得很久才能见到……”裴昭暮颤着声答。
早些想到小孩儿会舍不得自己,褚昱便等他定了人家才向裴昭暮提起离京一事。没想到,裴昭暮还是哭了。
裴三娘看着裴昭暮的样子心疼极了,喃喃起来,似是对着自己,又好似说给顾涣听:“暮儿自小无父无母,平日里我又顾着风华庄的生意,昱儿大概是他幼时唯一的玩伴了。边疆战乱时,先皇命昱儿率军出征,暮儿那时哭得和现在一样伤心。如今天下太平,他却长大了。如果他还没有长大,那该多好啊……”
裴三娘哪里舍得告诉裴昭暮,这场分离早在褚昱平息边疆战乱之时就已经定下了。
褚昱有他的心上人要守,裴昭暮也总有一天会长大。
湖心亭,帘帐下。
顾涣看着褚昱怀里的人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