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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睡醒-1 ...

  •   波鲁那雷夫的意识醒来了。

      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己的躯体。

      没有致命伤!
      没有疼痛感!
      没有假肢!

      除了比之埃及之行更为成熟的面庞和衣着外,基本并无大变。大腿仍用厚实的绷带一圈圈包裹着,然而,顺着绷带延伸的方向看去——是小腿和小腿上结实有力的肌肉?!

      【这是……我?】

      行驶用的轮椅歪歪斜斜地弃置在墙角,卸下的机械义肢零件散落在地,那些大小不一的淡紫色碎片应该是眼罩的残骸……失明的右眼、切断的右手、残疾的下肢、胸口的通风大洞尽数愈合,只有破碎衣服上斑驳的血迹,告示着刚才发生了一场多么惊险的战斗。

      【那我现在是谁?】

      就在波鲁那雷夫看着[波鲁那雷夫]时,[波鲁那雷夫]醒来了。

      波鲁那雷夫从[波鲁那雷夫]透蓝的双眼中看到了反射的银光。

      【——他是我的替身/我是他的替身。】

      他们彼此心中同时明悟。

      替身使者和替身互换了。

      波鲁那雷夫变成了[银色战车],银色战车变成了[波鲁那雷夫]。

      [波鲁那雷夫]看起来还有点懵,站起来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波鲁那雷夫本想走几步观察情况,但这个身体……不知是好久没能动脚而忘记了走路,还是这具身体本身的特性,一个平衡控制偏差,刚磕磕绊绊地提脚,还没迈出第一步,他的身体就前倾,眼看就要脸朝地着陆。

      【——?!】

      “啊——主人。”[波鲁那雷夫]眼疾手快地将手托在银色战车胸前闪亮的盔甲上,接住了就快倒地的[银色战车]。

      肌肉感透过厚重的胸甲穿透[银色战车]到达波鲁那雷夫的灵魂,被触碰的金属质感从[波鲁那雷夫]的手和胸口同步传入银色战车的意识。

      也就是说,替身与替身使者的共感还在。

      [波鲁那雷夫]动作轻柔地扶[银色战车]站起,暂停了开始的寻找动作,相比寻找虫箭,面前主人的安危显然更重要。

      明明银色战车只是语气平静阐述事实,波鲁那雷夫却听出了莫名的委屈感:“抱歉,在下的实体的速度、破坏力、精密性都不太好。”

      [银色战车]慎重地观察了对方,内心的尖刺稍稍收拢,一时忽略了对方那奇奇怪怪的称呼,有点不可置信地问:【银色战车?你有意识了?现在在我身体里的——真的是你?】

      波鲁那雷夫想起自己有一次,躲避迪亚波罗追杀时,在一间乡下小屋,虫箭不慎落入桌子和墙壁靠住的罅隙中。缝隙宽度不窄,但正常人只要伸手便可轻易拿出的箭,却因为自己下肢残疾而受阻。请周围人帮忙,有暴露自己和连累无辜的风险,于是自己反手伸入缝隙拿箭,但手距离箭的毫厘之差,却成了天堑之隔。

      本想放着不管,又想起银色战车,百般无奈下,还是唤出自己的替身银色战车来拿箭。然而,拿出箭时,箭那锋利的边缘却划伤了银色战车的手指。

      ……难道当时银色战车的暴走,便是意识出现的预兆?!

      那时,仅仅是偶然间划破银色战车的指尖,他便出现了强烈的失控感,自己还觉得多亏了及时意识到不对,从替身手中夺回箭,才免除了危机;这次,虫箭是刺穿了银色战车的胸膛……

      ——那时疼吗?

      ——很疼。

      他忍着疼痛夺下了箭。

      他已经接受不了那么强的力量了。

      ——现在疼吗?

      ——适应了,其实……还好。

      他能发现,好像,这份力量,接受了他。

      “是银色战车镇魂曲。”[波鲁那雷夫]再次用平静的语调纠正,这次却平静得有点诡异,像是接受了什么事实后无可奈何。
      “是。您现在是[镇魂曲·银色战车],而在下是[波鲁那雷夫]。”
      “追随内心的感应吧,在下与您同为一体,在下与您共存亡,不管在下有无意识,这都是无需确认、无可反驳的事实。”

      村庄那次让替身实体化、意识清晰化的一瞬,夺下箭是明智之举。

      虫箭蕴含的巨大力量唤醒了银色战车的意识,对于替身来说,这种力量机遇与风险并存,本该是一次绝佳的成长机会,但银色战车思虑过后,却放弃了。

      因为悬崖边的那个红色替身的攻击,不仅仅摧毁并撕裂了波鲁纳雷夫完好健康的身躯,更是在精神层面上爆发出了时间被错乱的后遗症。

      也难怪,看到那样的波鲁那雷夫从悬崖上摔入大海后,那个追杀者,会头也不回地离去。他是自信——他亲自出手,那样的人,在那样的情况下,绝无可能逃脱追杀,绝无可能活下来,也绝无可能拥有未来。

      而替身使者所受的伤,会原模原样反馈给替身,这也是波鲁那雷夫不得不放弃的原因之一。

      就好比吃补品,有人能通过进补达到强身健体的目标,但也有人会虚不受补,现在缺胳膊少腿的银色战车就是后者。若是那时虚弱的银色战车完全接受了虫箭的力量滋补,自己吃撑了事小,溢出的力量影响到周围事大,更危险的是变成一个没有意识且不受控制的“怪物”。

      这样的结果,是波鲁那雷夫和银色战车绝不能容忍的。

      还有则是,银色战车将吸收力量用于修补波鲁那雷夫受时间系替身攻击所造成的精神创伤了。虽说悬崖边碾压式的战斗只有短短几秒,但是如果单凭自身,直面“时间删除”的结果影响所导致的异样却不是短短几秒、几日或几周可以消除的,此时正好有虫箭。

      【与我同生共死的……我的替身——原来你早就、一直都……在啊。】

      可能有点不合时宜,但在确认对方身份后,在迪亚波罗不知所踪的现在,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候,波鲁那雷夫确实感觉到了久违的一点安心。

      充满勇气与力量,再度与伙伴并肩作战的安心——与燃烧的激情。

      箭的真相……改变是你。

      多少年无言的陪伴,多少日的寂寞的等待,终究撬开了那个被黑暗势力笼罩的银发男人的警惕心房,属于乐天派的阳光气息在这一刻回来了——至少停留了一刻。

      波鲁那雷夫试着扯出一个笑容,可惜略显生涩僵滞:【哈哈,那个,银色战车镇魂曲,内心感应的话,你应该也知道不用对我这么客气,用敬语称呼吧?】

      “……?”

      波鲁那雷夫露出一个牙酸的表情:【用“你”“我”之称啦,“主人”什么的听着也太怪了!如果被花京院听到,绝对会被误会的!以为我在自己和自己玩什么主仆play骑士恋爱攻略游戏说不定还来探讨经验……想想就感觉好羞耻的啊!】

      “我以为这是表达尊敬感和仪式感的必要手段?”银色战车用波鲁那雷夫的身体眨了眨眼,蓝眼滴溜溜转也不转地看着波鲁那雷夫,显得又无辜而乖巧,“我不会对别人这么说的。”

      【啊呀,现在就…还是改一下吧。】

      “主……你的话听起来很没有底气。”

      【不要在意这个了……】波鲁那雷夫深吸一口气,换了话题,【现在这么回事的互换,是虫箭?】

      就像是假期结束、开学交作业给老师时,却突然发现作业不见的学生,[波鲁那雷夫]低头,睫毛下垂遮住了扑闪扑闪的蓝眼:“是[王]。……在下没能守住,而且还搞成了现在这样,无法得知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波鲁那雷夫]顿了顿,解释了一下:“唤醒在下的虫箭就是[王]的本体。……但可以确定,虫箭不在迪亚波罗手中。”
      如果没有王……他不敢想象,被动接受虫箭力量的自己控制不住这份力量的后果——那一定会是场灾难。他也不愿想象,主人会被困于意大利一隅到猴年马月,拖着这副残破的身体苟延残喘,只为等待一个消灭迪亚波罗的渺茫希望。

      波鲁那雷夫:【那,还能换回来吗?】

      虫箭会有意识吗?本来以为虫箭掉入墙与桌角间的缝隙只是一个意外,而银色战车被箭划伤产生的那份力量不过是一个再巧不过的偶然。现在看来,很难说——那是凑巧的事,还是箭的意识的刻意为之。

      “可以,需要时间。”

      ……不是像曾经那样的漫长等待,只要一会就好。

      当逸散的能量归于自然,失控会被控制,灵魂会归位。

      数年的躲躲藏藏,用经验、用血与泪的教训磨平了他们急躁的棱角。

      即使想亲手血洗恶魔烙印下的刻骨伤痕,曾以为只能以自己残疾的身躯等待时机,那时单打独斗不叫冒险一击,而是无脑送死。

      就像《基督山伯爵》中的爱德蒙一般:
      ——等待,并心怀希望。

      【哈哈,怎么说呢,足够了……你一直陪都在我身边。迪亚波罗吗,还有我的躯体……你做的足够好了。】

      “那是[王]的功劳,在下……我只尽了一点绵薄之力。”[波鲁那雷夫]说着抬头,突然发现了:“请等等!箭在——”

      [波鲁那雷夫]向[银色战车]的身体伸手,[银色战车]没有阻止,让对方摸到了他的后颈,这时[银色战车]才意识到银色战车本该平滑的脖颈有一个明显的凸起,刚醒时巨大的惊诧感使他忽略了这点异物感:“嗯……凸起的深度变浅了,箭的形状也变模糊了,突起物的异样感变弱了。”

      异样感,是镇魂箭和银色战车融合了加深的感觉,还是镇魂箭给银色战车的力量不兼容所以在消退?

      【要加快速度了!】

      他们同时意识到。

      “那我先下楼,您慢走——”

      【——喂!】

      [银色战车]打断了[波鲁那雷夫]的话。

      [银色战车]不禁有些头疼,虽然他也很着急,但出现了个比自己更冲动的,他反而冷静下来。
      自己替身这急躁跳脱的性格,刚才还挺冷静的,怎么现在看上去,简直和埃及那会自己离队孤身一人找倒吊男一模一样啊?

      ——该说,不愧是自己的替身吗?

      “请放心,”似是看出主人所想,[波鲁那雷夫]用不带起伏的声线立誓,“我决不会让阿布德尔和伊奇,火之魔术师和愚者给我们的第二条生命,因为鲁莽行动而白白浪费。”

      “替身与替身使者,是一同成长的。”

      怕对方不信,[波鲁那雷夫]随手捡起地上的长条状尖锐物体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字句间的谦词满溢着自信:“不必担心,在下的剑技是在下的骄傲。即使在下不是用自己的剑,即使在下是用您的身体与人战斗,也拥有着不输于作为您的替身时的战斗力!”

      他的语气愈发高亢,敬语也再次出现:“而主人您——在下的身体被箭选中后持续力和成长性都很高,几近免疫攻击的高防御力也弥补了攻击力不足的缺憾。可以说,只要没有人发现您的要害,也就是背后的光源,在无光环境中,您就是无敌的!”

      ——不,还是不一样的。

      是谋定而后动,是多了自信。

      他这次不是离开伙伴,而是寻找伙伴。

      转机尚存。

      不过……

      【无敌这种说法还是留给对手吧。】

      [波鲁那雷夫]自信的眼神中透露出了迷茫:“?”

      波鲁那雷夫一脸严肃地指出:【你忘了吗?只有无敌的承太郎可以将无敌debuff转为buff。我们要说——迪亚波罗无敌。】

      “!”[波鲁那雷夫]恍然改口,“迪亚波罗真无敌。”

      意识间的眼神交流和对话,在现实中不过几秒便结束了。

      【注意箭和迪亚波罗。】

      有自主意识的替身现在收不起来了还管不了了,射程足够远倒也不用担心一方被另一方拖拽着走。

      但是,看着我的脸对我一口一个敬语还真是好不习惯啊。

      [银色战车镇魂曲]中的波鲁那雷夫不禁发出无奈的叹息。

      ……

      ——“水流花谢知何处”?

      【有无法挽回的事请。】

      【有有去无回的他们。】

      【有被留下来的我们。】

      仿佛在说着谁,仿佛在告诫自己。

      【但我们——】

      【永不后悔。】

      【问心无愧。】

      随着无名旋律的止歇,镇魂曲的间奏部分结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睡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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