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来水漠惹云烟》小香

2、见水漠（1）

　　第二章 见水漠（1）
　　自从昨日早上厂大门外路上，偶遇儿时的玩伴水漠以后，淳云烟整个人跌入了魂不守舍的思念状态。白日想，夜晚思，就是那种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寝食难安的味儿。
　　然而她背负的思想煎熬还不是简单的思念，还有父命难违的纠结。搞得她失眠晚起床，第二天上班培训报到差点迟到。
　　整个上午，淳云烟在厂办大楼会议室听课心不在焉，还好她有良好的学习习惯，凡事先自学再听老师讲课；把重要事情做了才谈玩耍。所以读书以来她再怎么贪玩，学习上从没有拉下过。
　　今天安排上进厂安全培训课，一上班她就习惯性地迅速把发下来的资料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然后就任凭资料在桌上放着，自己的思想开始心猿意马地满天飞。
　　她一会儿望望窗外，一会儿又双手托起腮帮沉思，一看就是副开小差的样子。她们上培训课的会议室跟水漠的办公楼不在一个方向，窗外看不到水漠的办公楼。可她的心思早飞到那里去了，琢磨着怎么才能与水漠联系上？
　　制造偶遇？偶遇的话不好实施，她现在在培训学习，没见水漠是授课老师。再说水漠在那块儿上班都不知道，怎么偶遇？守株待兔找工作方面的机会碰面没啥可能性。
　　直接去他办公室找他？要打听到他在哪个部门上班不是办不到，只是女孩要矜持，这么主动也不太好吧？这是淳云烟父亲潜移默化给她的教育，淳云烟觉得父命又难为。
　　“哎呀，怎么办嘛？”淳云烟在心里捣鼓着，她是那种心里有事就要表现出来的人，这不，她在座位上七挫八烂地坐卧不安。
　　“难道就这么等下去？那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淳云烟这个有些外向的急性子，才不愿意死等。纠结到最后，她决定下午上班去水漠办公室找他去。理由她想好了，反正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相见，必要的礼节性会面还是可以的吧？这也是个很好的借口噢。
　　这么决定以后，下午上班，她悄悄溜出了培训会场。“鼻子底下就是路，水漠长得那么帅气，又是研究生，门卫肯定认识他。问问门卫去”。
　　现在是改革开放初期，恢复高考没多少年，知识分子处于青黄不接的断层期。老一代大学生已经老起来了，年轻大学生又少，厂里每年也分不来几个，更别说研究生了。来厂的大学生各个车间都争着要，很受欢迎。而水漠属于多知识又长得帅的男神，在厂里一定备受瞩目。
　　果然淳云烟猜得没错，门卫师傅一听说找水漠，其中那爱主动搭腔的门卫立马就告诉她去设计科找人，还主动给她指设计科楼在哪里。
　　淳云烟说声谢谢拔腿直奔水漠的设计科而去。
　　设计科所在的楼在厂办往厂区里面走至少百百米以外的围墙边上，是一栋三层楼高看上去早已破旧不堪的红砖楼，它的后面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苏式砖木结构车间厂房。别看这车间外观破旧，整个车间安装的数控机床、数控铣床以及三轴加工中心，是高尖端科技设备，均属于巴统协定中禁运的先进战略级技术装备！
　　而且它们到来可谓来之不易，据说是中美恢复外交关系以后，好不容易才从美国人那里买的，还是美国人私下卖给中国的。哎！落后就要挨宰。外汇自然花了一大把，周折也费了不少，从谈判到最后设备到中国，硬生生花费了四年时间。真是让可恶的美国人讨了便宜还卖乖，眼睁睁地受气。
　　越难得到的东西越是珍惜，厂里把它当然当成特别的宝贝，把它们当成了祖宗一样供着。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走路都是三步两跳的。淳云烟双手交叉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在设计科楼里来回穿梭，一间一间屋子地找水漠。反正这楼也不大，房间也不多，知道水漠在里面上班，不用问人，管保能找到。
　　果不其然，淳云烟很快就找到了水漠的办公室。不过，有几个男人在他屋里好像在讨论着什么，个个脸色沉重。淳云烟识趣地没敲门进去，只是立在门旁边等候。这时听到里面好像在说什么设备坏了。
　　“小殷，这些机床是你当初跟美国人交涉的，是吧？你看是不是买到废旧机器了？”其中一个五十开外的老者，紧锁眉头对身边的中年男子殷科全问道。
　　后来淳云烟才知道，五十多岁那个是机械车间老主任杜成林，被叫小殷的约莫四十来岁是机械车间第一技术员，技术总负责人，技术能力是杠杠的，但是毕竟是老一辈知识分子，对于计算机、数控、芯片这些最新的知识就显得无能为力、爱莫能助了。
　　殷科全一直都在盯着老主任杜成林看，他也没弄清楚杜成林问他这话的意思，目的是什么。
　　末了，殷科全想着老主任在问自己话，如果回避不回答显然不是个事儿，想了想他答非所问地答道，“杜主任，数控机床维修起来还不是个简单的事儿，控制系统内部处理芯片烧了，这个能确定，因为它身上有烧糊的黑点。再就是控制系统内部处理芯片更换以后，它原先存储在里面的原始系统程序就丢失了，这样就需对数控机床重新进行编程才能工作……只有等到程序输入后才能判断清楚……”
　　“又是换硬件芯片，又是编程的，这不是说还得等很长时间吗？”老主任杜成林的脸色更阴沉了。
　　“嗯，是的。”殷科全如实答道，不过，他特会说话，又捡着给人看到黑暗里的曙光的希望说道：“杜主任，我跟您回报一下，水漠都给我说了，硬件方面不是难事儿，主要是编程是关键。购买的资料里面没有这方面的资料，打电话找部里，部里联系外贸，然后又左找右找的，兜兜转转一圈，找到美国人手里，别个一句话‘技术秘密，不得泄露’就打发了。国内也麻烦部里问了，目前还没有找到这方面的专家。不过杜主任，在等部里找到专家来以前，我想让水漠钻研钻研，您意下如何？”
　　“嗯，水漠不是研究生吗，让他试试吧。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死马当活马医，万一他钻研出来了呢？”
　　“嗯。”
　　“若真能把这块棘手的硬骨头攻坚下来，那岂不是在国内数控机床研究领域有重大突破？扬名国内数控机床市场吗？”老主任杜成林显得十分兴奋，他倒没有打击水漠的积极性。
　　他停顿片刻，又接着说下去，“唉！人要靠自己，你看我们自己不能生产制造出来，结果老受外国人制约，热脸贴着冷屁股，说尽好话，价格也给得高，可人家还不甩我们。”
　　“他们有技术，有资本，量着我们不懂，才这么欺负我们，要是有人能解决内部程序就好了……这是我们的弱点，当然芯片我们自己也是无法制造，也是被卡脖子的事情，只能依靠别人买……”殷科全补充道。
　　水漠很清楚殷科全的意思是微处理器的芯片技术方面国内现在也属于刚起步阶段，根本没法跟国外相比。他这次查到能替代该数控机床微处理器芯片是国内比较容易搞到的68000芯片来作为替代品的，殷科全很欣赏他，说他能懂这么多技术，根据原理可以找到替代品，很是喜欢他。
　　“就是这个编程的人选问题，不是一个人恐怕干不了，我们这些老大学生肯定是不行的，知识老化，跟不上这些新东西了。全厂抬眼望去，年轻大学生不多，研究生毕业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还学计算机编程的就更难找了，水漠，你是学飞行器设计的，又是研究生毕业，这能替换的芯片也是你找来的，你看这个编程如果实在是找不到人，非要你做，你估计你有几层把握做出来？”殷科全老技术员、老工程师做事严谨，在把维修进口数控机床任务完全交给水漠之前，当着车间主任杜成林的面，他需要再确认一下。这样以后万一有什么闪失，他也好交差。
　　“……”水漠沉默着。
　　“咱们就看看这位小同志能够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吧。”老主任杜成林脸上的神色，带着些许的期待。他因为没有直接管技术，技术方面平时都是殷科全在负责，所以他与水漠的接触不多，没殷科全跟他那么熟。不过，在这节骨眼儿上，他真希望这些年轻大学研究生不是空徒有虚名，真能有本事，学以致用。
　　“是啊，水漠，拿出十分的专研精神来，你也知道了靠外国人来维修解决问题是不可能的啦，不能让外国人卡来我们的脖子，不能让数控机床变成一堆废铁，你需要支持条件，你提出来，我们尽量满足，我们解决不了的，会积极向上级领导要支持。”杜成林主任表态道。
　　水漠听到杜成林跟殷科全的对话，心中早是翻起了巨浪。他明白国家战略重心向经济建设转移，都江红厂这个国营老厂在改革的浪潮冲击下已经感到巨大的生存压力，厂里的效益已经在下滑，现在又遇到承担厂里百分之九十精加工任务的进口数控机床坏掉了，重新买也是不可能的，生产任务急，能不让人焦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