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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那几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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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往事如浮光掠影一般从眼前浮现,如同偶尔自漆黑的车窗外掠过的孤独的指示灯,刚出现在我的视野中,便飞速而逝,消失在列车的尾端。车厢内依然昏暗而寂静,大多数乘客都放下了手机,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列车缓慢减速,广播提示已到达恩施站,大约再有两个小时左右,便可以到达我们此行的终点站:重庆北。
片刻之后,列车缓慢加速向前行驶。王希熙已经沉沉睡去,随着列车偶尔的晃动,她的头慢慢偏向我这一侧。这种睡眠方式很容易导致失枕,就是扭伤了脖子,导致剧烈的疼痛。于是我有意识的将肩头向她这一侧靠近些,让她枕在上面。她一无所觉,继续睡得昏天黑地。
真是个有趣的女孩,清醒的时候会筑起一整面防卫的长城,睡着了却似乎又毫无戒心。我独自默默的沉思。
王希熙似乎呻吟了一声,没有醒来,却无意识的将头往我这边拱了拱,很舒服的靠在我的肩上,秀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半边光洁的额角,发梢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混合着玫瑰、茉莉与柑橘的香水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我睡意全无,打开手机,找了本村上村树的《国境以南,太阳以西》看了起来,不一会就沉浸在小说的优美文字中无法自拔。大约半个小时后,王希熙又再次呻吟了一声,这次她醒了过来,并将头从我的肩移开。
“不好意思!”她皱着眉头,似乎颇为痛楚,“我没影响到你吧?”
我耸了耸有些发麻的肩膀,轻松的说:“没事,我很乐意你借我肩头一用,物尽其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话说,你有什么不舒服吗?扭了脖子还是?”我发现了她脸上的痛楚表情,并适时表达了我对她的关切。
她摇了摇头,一只手抚着小腹:“没有扭着脖子。”
“那是?”我试探着问,“那个要来了?”
王希熙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这你都知道,作为一个男人,你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你有很多女朋友吗?”
我半开玩笑的道:“有段时间我曾经为《妇女之友》杂志投过几篇稿,所以对此略有研究。”是个男人都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实话实说,除非脑子进了水。
王希熙也笑了笑,然而随即皱起了眉头。大凡这种时候,她最需要的应该是一杯姜糖水,一个热水袋,加一张能够好好休息的床。床是不可能有了,姜糖水也不现实,不过我旅行箱里倒是有一个很合适的东西——暖手宝。
我起身取下旅行箱,拿出暖手宝,打开开关,递给她。她接过了,捂在手里,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你随身常备?哪怕是阳春三月?”
“当然不,只是这次去广州参加总公司的活动,送的礼物!当时我还在诟病这礼物送的不伦不类,不过现在看来,还蛮合适的。”我笑着说。
王希熙轻轻一笑,说了句:“还有电!”便将暖手宝从衣襟下摆塞进去,然后将双腿蜷缩在座椅上,很自然的将头偏过来,靠在我的肩头,闭目养神,活像一只懒散的小猫咪。
“借你肩头一用。”她用微弱的声音说。
“求之不得!”我说,然后便继续打开手机看书。她不一会就进入梦乡,她的头偶尔随着列车的晃动而轻轻晃动,睡眠中依然时不时紧皱着眉头。看来睡眠也不能完全缓解痛经所带来的痛楚。
看了一会书,我也有些疲惫,便开始闭目养神,这一闭眼却睡着了。并一觉睡到了终点站,在列车员富有磁性的提示列车到达终点站的甜美语音中方才惊醒过来。王希熙依然靠在我的肩头睡得昏天黑地。真是个瞌睡虫!
“醒醒,醒醒!”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该下车了!”
王希熙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呵欠:“到站了?”
“嗯!”我说。四周已经较为忙乱,乘客纷纷起身,拿好自己的行李,在巷道排好队等待车门开启,将整个巷道都堵塞起来,像一溜依轮次序等待下海游泳的企鹅。
这下我们反而不着急了,就安心在座椅上待着。一会儿车门开启,乘客鱼贯下车,等他们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才起身拿好行李,王希熙背好她的旅行包,俩人一起下了车。
重庆三月的深夜可算不上暖和,一阵春寒裹夹着的冷风吹得我脖子一缩。王希熙打了个哆嗦,躲到了我身后的背风处。
“冷吗?”我问,并下意识的想牵着她的手。她手一缩,轻巧的躲开了。
我怔了一怔,突然明白过来,我们已经下车了。在这一瞬间我有些恍惚,或许是因为列车上发生的这一切过于美好,竟让我产生了一种我们已经非常熟悉的错觉。而她这灵巧的一缩手告诉我,这不过是一辆理想的列车,而我们毕竟还身处现实。这让我百感交集。
“该分别了!”她说,并把暖手宝递给我,“谢谢你一路上的照顾,有缘,再见吧!”
她这句话没来由的让我想起苏怡,那个无声无息从我生命中消失的女人。有缘再见这句话,多数时候的意思其实是:再也不见!我很确信眼前的这女人对我一生非常重要,不可轻易错过。于是我决定再尝试一下。
“你身体不舒服,我送你回家吧!”我想她大概率不会让我送她回家的,这女孩子有极强的防御心态,如果她拒绝,那么我再找她要个联系方式,她大概不好意思拒绝。
谁知她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竟然同意了,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于是我问:“你住哪里?”
“就在渝北!”王希熙说。
我们一起随着人潮往出租车站走去,她与我有意无意保持着一尺左右的距离。我不知道这女孩子经历过什么,某些时候,似乎对于男人有超强的防卫心态,难道,我看起来很像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但在另外一些时候,比如刚才在列车上,却偏偏又不是这样子的,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有先贤说,女人是一本很复杂的书,很难读懂,但一旦读懂了,你就会变得很成熟。我想我是遇到了,王希熙这本书,的确很复杂,很难读懂!我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