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闻涧

19、对不起

　　林瑜打开手机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胃癌晚期能活多久”。

　　搜索结果很快出来，他一页一页点开，看完，再一页一页叉掉。

　　越看越心塞。

　　放下手机，他转过头，不死心地问，“你真的不去医院吗？”

　　邱牧行正在开车，闻言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没什么好计较的，你不用这么难过。”

　　林瑜耷拉着脑袋，根本没有被这句话安慰到，“可我想要你活得久一点。”

　　邱牧行腾出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因为手感太好，忍不住又抓了两把，“一旦进了医院，再想出来就难了，那我还怎么带你玩呢？”

　　歪理。

　　他想要反驳，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只能愣在原地。

　　邱牧行说，“林瑜，我不想把时间挥霍在病床上。人生这么短，应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他没精打采地问，“比如？”

　　“比如……”

　　打右转向灯，停车，解安全带，把他按在椅背上亲，这些动作邱牧行做得一气呵成。

　　林瑜懵了，邱牧行说撩就撩，根本不带提前打招呼。

　　唇齿交缠，细碎的亲吻很快变得凶猛而激烈。灵活柔软的舌尖钻入他口中，扫荡过上颚，扫荡过每一颗牙齿，迫使他断断续续地回应，而他毫无招架之力。

　　他们在一起，永远是邱牧行在带节奏。

　　林瑜被亲得晕晕乎乎，原本打好腹稿的劝说词忘得一干二净。

　　等到漫长的一吻终于结束，所有理智回笼，他气得快哭了。

　　他这么担心邱牧行，邱牧行半点都不在乎。

　　他不想说那句话的，但终于还是口不择言，“你就是来这里等死的是不是！”

　　邱牧行的表情凝固了一瞬，很快又漫不经心地笑了，“啊，算是吧。”

　　很平淡的语气，有一种对生死的无动于衷。

　　“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我们也可以现在分手。这样，你就不用继续陪着我。”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良久，愣愣地问，“你不要我了吗？”

　　邱牧行抿了抿唇，不说话，他更加无措，巨大的惶恐攫住心脏，以至于一定要大声说话才能短暂地驱散不安。

　　他又问了一遍，“你不要我了吗？”声音都在颤抖。

　　邱牧行平视前方，下颌紧绷，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被这种神色刺痛，痛得心脏整个蜷缩起来，连呼吸都困难。

　　这样的邱牧行让他觉得陌生。

　　他对邱牧行从来毫无办法，男人对他的纵容仅限于无关紧要的小事，而现在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有用。

　　他只能低头认输，就像以往的每一次让步与妥协。

　　“我再也不说那些话，你别赶我走。”他轻声道，可心底终究委屈，哪怕强行忍住，还是有眼泪在眼眶里一圈圈打转。

　　不许哭，不能哭。

　　他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

　　邱牧行叹了口气，抬手抚上他的脸，滚烫的泪水顿时涌了出来。

　　——

　　离开纳木错后，他们就没有了明确的行程，经常走走停停，幕天席地。公路上荒无人烟，除了他们，一无所有。

　　林瑜不再和他闹，但望着车窗走神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偶尔捕捉到林瑜投向自己的目光，里面有很深的依赖与眷恋，是会让他心软的情绪。

　　每一个眼神他都记了很久，深深烙印在心上，镌刻在骨血中。

　　停车休息时，林瑜比以往更黏着他，亦步亦趋的架势，简直就像害怕被主人抛弃而不断撒娇的小狗。

　　他让林瑜伤心了，可林瑜还是想要陪着他。

　　他把林瑜摁在车前盖上，低头亲吻，林瑜小声呜咽，从不拒绝，只有实在喘不过气，才张口去咬他的嘴唇。

　　他摸了摸湿漉漉的齿痕，不怎么在意地笑了，“你还真是小狗啊。”

　　林瑜眼神茫然，带着哭腔道，“你抱抱我。”

　　他倾身过去，将男孩紧紧抱在怀里。

　　林瑜哭着说，“你不要讨厌我，不要赶我走，我听话。”

　　他愣住了，没有想到那句分手会对林瑜有这么大的打击。

　　得不到他的回应，林瑜更加害怕，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滚烫炽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想，是我对不起你。

　　林瑜太认真，这是个没什么恋爱经验的男孩子，而且还这么年轻，爱一个人时恨不得掏出全部的真心，所以一旦受伤会更疼。

　　他注定会让他受伤。

　　有时候他在想，倘若早点知道这些就好了，那样他不会给林瑜任何希望，在最开始就断绝掉一切可能。

　　从前他自私地以为和林瑜在一起是各取所需，他不想一个人孤零零死去，而林瑜想要得到他。

　　多么公平的交易，彼此成全，彼此陪伴，走过一程，当属于他的时间结束，他们就可以分道扬镳。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林瑜将他看得这样重，他想要的林瑜双手奉上，林瑜想要的他却给不起。

　　这从来不是公平的交易。

　　男孩靠在他怀里，伤心欲绝地问，“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他说，“像你遇到我之前那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