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风素琰》纸上旧月

19、风起惊斗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子惜觉得自己衣衫已经被濡湿了，细而无声的雨仿佛无孔不入。润物细无声。母亲没有回答，发稍有雨水的痕迹，滴下时却有一丝暗红的反光。子惜忽然觉出那个母亲正在犹豫挣扎，连头发都在微微颤抖，似乎是处于极为矛盾的状态，这对比她适才的冷厉冰凉已应算是难得的失态了。而这失态，仅仅因为，女孩深问了一句，某样，还不知道名字的东西。
　　“没错，我把封印解开了。炼成了，”说道这里，母亲又是深深一顿，那样的犹豫不是因为别的关系，只是由于多年来刻在心里的深深敬畏，一个敬神的人对于神坻的敬畏，“孔襄。”她还是吐出了这两个字，声音都不自禁地抖了。那个女子，都不敢随意地吐出的那两个字，原来，是，这样。
　　禁忌，珞影川，例外。原来是，这样。子惜忽然明白了。明白了。
　　“夫人，您这又是何苦？”黑暗中不觉又多了一个人，苍劲的声音飘忽悠远。“您二十三岁进的珞影川，三年后便入选天心之镯，地位之高已是难能；而后又博得天心倾心相爱，力排众意娶你续弦，入主镯欣阁，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老者口若悬河娓娓道来，仿佛是背熟了的简历一般，“您又何必冒诺大危险，触诺大禁忌，盗用圣物呢？若是别的事情，莫说是天心本人，就是老朽也能替夫人担待一二，但此事……不能怪老朽不讲情面了啊！”
　　“早就没有什么情面好讲了，珞影川中人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可天心血脉，我就是不容它流在两个人身上。多说无益，动手好了！”夫人的语声依旧狠厉，出手却居然娴静舒缓，手臂缓缓一挥，黑色衣袖上坠着流苏，晃动间掩住了她的手。
　　老者却已神色不安如临大敌。子惜静静的看着那个夫人，那个母亲，忽然间感觉一股风在流动。老者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女孩却已经后退了几步，神色中间忽然恍惚无已。薄雾一般的雨飘在空中，夜色的微亮下子惜可以透过雨的疏密看出风。风滞住了。这样忽然的涌动和忽然的凝滞让子惜觉得似曾相识。仿佛是适才，那个房间里面无边的风，和蓦然的流滞。如果那个，也是武功。
　　子惜的常识里面对于武功的概念从来不是清晰，在那些玄玄乎乎的小说里面，没有什么是武功，也没有什么不是武功。所以子惜对于什么都只是漠然看着，无论什么也不感惊异。但她的漠然视之在旁人眼里恐怕是高深莫测了——如果她落在了旁人的眼里。
　　就像多年以后，那个男子问她，她当时为什么如此将那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小女孩瑟瑟的遭遇与感受牵记于心，却不偏偏对于那位夫人如此惊人的武功毫不理睬。子惜只是看着天，然后微微地笑，眼神中间闪着一种奇怪的色彩，淡淡地说，武功我不懂，人心却是一样，古往今来都是热的。那个男子无奈地笑着，原来这个女孩子，就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