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风素琰》纸上旧月

17、珞影禁忌

　　“我等了你很久。希望，你可以听我将一切的缘起，从头讲起。”夜澄看着子惜。子惜觉得夜澄的目光，很暗，很涩。子惜点点头，在夜澄的示意下找到了书桌后的另一张椅子，搬来一边，静静坐下，听夜澄，将一切漫漫而谈。“珞影川，你或者知道珞影川。我也曾经，是珞影川的人。”
　　“那里有一个禁忌。我们不能轻易将那个词宣之于口。因为那个禁忌包含了太沉重的秘密和血腥。沉重到了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担负的程度。”
　　“任何一个，珞影川的人？包括……绡悦，祭烟？“
　　“你知道，她们？”夜澄仿佛有一些惊讶，但瞬间就回复了平静，她的声音平妥如古。井深处那一点点水。“我很早就离开了珞影川，在她们两个来到珞影川之前。后来，当我听说她们是从珞影川出来的之后，我一直见见她们，却一次次错过。最后，我们偏偏在一个最意外的时候遇见。但对于那个禁忌，我们都是一样的。但，或者你不知道，她们就是因为对这个禁忌有了一点点触犯，才会被迫舍弃自己在珞影川多年的理想和情感，离开。其实，”夜澄犹豫了一下，子惜分明感到夜澄心旌的微弱摇晃，而她还是说了下去，“当初我离开珞影川，多少也是因为受到了另一次禁忌触犯的牵累。”
　　“这个禁忌会一直压在所有知道这个词的人的心头，无论是否离开了珞影川，无论这个禁忌曾经被多少次触犯——所有触犯这个禁忌的人都受到了最为严厉苛酷的惩罚，所以它是永远庄严神圣不可侵犯的，即使是触犯它的人也对它无比仰视，随时随地准备毫无条件的膜拜在它的脚下。除了……一个例外。”夜澄昏暗暧昧的面容忽然像是摇曳起来，却在摇曳中闪出一丝慑人心魄的光亮。子惜觉得，此时的夜澄犹如暗夜复苏的月魄，在荒烟蔓草的深处悄然凝视着自己，这个完全暴露在烛光的照映下，如同浑身裸露的婴儿一般娇嫩无助的自己。
　　子惜几乎在这样目光的压迫下喘不过气来，或者说，威压着她的不是夜澄悄然而望的目光，却是在这个房间涌动着的无声的什么，气势，或者说，真气？子惜是很自然地想到真气的，她几乎快忘记了，忘记自己仅仅是一个繁华城市中爱幻想的现代女孩，忘记自己才十六岁。子惜觉得自己的生命不知何时已经被牵扯进了一段久远纠缠不死不休的历史，它的长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子惜生命本应是的十六那个数字，甚而它早已游离了人们意识中为时间规定的所谓数字坐标，而突兀横亘在所有的记忆消失后的虚无之中。既然已经久远到虚无，那么出现真气，或者更为古老诡异原本应该消亡怠尽的东西，子惜也不会感到惊异的了。
　　在如此的近乎窒息的状况下，子惜忽然预感。她知道自己有的时候会拥有某种无法说清的能力，在某个无法预知的时间，她的感觉会变得非常敏锐，帮助她在瞬间完成一个不经过逻辑意识的判断——或者像别的人所说的，预感。而这次，她的预感从来没有那么清晰过——夜澄的下一句话，将会使自己惊惶失措。
　　正如暴雨前那滞重云幔笼罩着的静谧天空，这间望不到边际的房间中的空气也突然停滞不动了，子惜甚至在烛光下看见，自己每呼出一口气，眼前空气中的浮灰就随着自己的气息如旋涡般打个小转，然后无力地在滞重的空气中停下。正在这静阒无声的当口，虚无处涌起了夜澄那似乎掌控了天地间一切力量的玄秘声音：“你在这里，是因为，你就是那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