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27章 ...
-
二十七
怀中曾一杭听了这话,好一阵子不出声,后来倒好像如梦方醒,含混道:“什么?”
声音含混,但却像是脑筋清醒,连哭意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季霖一听,莫名其妙,又生出一股恼意来,一撒手,曾一杭便跌坐在地上。季霖看也不看,就往回走了。曾一杭爬起来,却走不快,也恼道:“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给我站着!”说着走了几步,就拉住季霖的袖子,季霖甩开,骂道:“你找死么!”
“你若要我死,便把我从这推下去,还不容易!我倒看明天谁送你上山,谁保你见到师傅,谁还顾你性命!”曾一杭好几天忍气吞声强压的火一下子冒出来,借着酒劲一口气嚷完。本总顾着季霖性子高,不敢说他一点半点,现在全说了,倒觉得轻松不少!一味忍让,他不见得领情,倒苦了自己!
轻松之后,他便大剌剌往崖边一躺,再不管季霖如何,看天上星星月亮,听东海波涛,好久没这么畅快,心想今儿就这么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躺了一阵,酒也醒了,崖上狂风大作,崖下惊涛拍岸,一下下狠狠拍在他心上,每一下,都好像是无限往事,要从心里哪个角落涌出来一般。
眼前又浮现起那时在观里的光景——那年中秋过后,仲书听得他进了龙宫,十分惊讶:“你和那龙子已经相熟到这个地步了?”
他随即和曾一杭说,他俩将来都是御龙使,若现在好好“把握”,龙宫未尝不是一条进入天庭的捷径。
“天庭水司招募,先招满了龙子龙孙,才有几个余缺留给我们这些人!若先进了龙宫,在龙王跟前服侍几年,再进水司,就好办些了!”他年纪比曾一杭大,已经开始学御龙术,可观里规矩,不得互相透露所学,于是也没有再多和曾一杭谈御龙的事。只说平日师父派他下山办事,这里龙宫与那里龙宫规制风格如何如何不同,天庭又是如何如何……
曾一杭点点头,想仲书这么说,俨然自己将来也是学御龙术的人。其实龙子龙孙占满了水司,也不是没有道理。好比季霖,自己要入定才看得进的天书,他随手一翻,便说“太浅太浅”。若不信考他,这孩子不但能照做,还能想出更好的法子来,连破解之术都可以列出几条。
“我现在只想早点下山看看罢了。”现在什么也没学,又是孩子模样,实在不适宜想什么前程的事。仲书好歹有一帮子御龙术的同学为伴,自己现在可是无从想起。可去了龙宫之后,原本想下山的念头愈发强烈。龙宫夜夜笙歌,就是那人声,也叫他眷恋得很,巴不得马上湮没人海里面才好。总之,好玩的心还是占了上风。于是,加紧练习法术的同时,也数着日子,盼着上元灯节快快到来。
而这段日子,季霖也与他变得愈发亲昵,日日下了课就在曾一杭干活的地方等他,同他回房,一块下棋念书,直到很晚才回去。有时干脆在曾一杭房中留宿,第二天再回到季常那。曾一杭从来不知道他在哪里学习仙术,也没问过他学了什么,只觉得大概是华清仙气特别合他,总之是明显地长高了。
今年雪下得特别早。曾一杭推开窗,便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他呵着手,关上窗,又回到床上,想再睡一会儿,突然觉出一个东西滚进怀里——季霖昨天又没回去。
“你长大不少了,不要再这样闹了。”曾一杭实在想偷懒睡一阵,背过身去,蜷成一团。
可是季霖来了兴致,一把把曾一杭的被子抢了过去。
“别闹了!”曾一杭笑着钻进被窝里,两人在被子里抢成一团,最后终于气喘吁吁地面对面躺在床上,相似而笑。季霖眯眯眼,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咯咯笑两声,又往曾一杭怀里钻。
“不要了。”曾一杭忙推开他。
“为什么?”
“你浑身凉得很,我可不想抱。”曾一杭说着,又佯作推他。
“哼!”季霖脸色一变,掀了被子就要坐起来,曾一杭趁机把被子都裹在自己身上,一边叫“舒服舒服”,闭上眼睛要继续睡,突然,一个重量从被子外压上来,曾一杭知道以那人性子,决不会善罢干休,又来吵了,早知道昨晚把他赶回去才好。想着,就头疼地睁开眼睛:“你就让我睡……”
还未说完,眼前一暗,季霖的脸覆了上来,接着,动作太快,两人的牙齿撞到了一起。
“哎哟……这什么……”曾一杭莫名其妙,感觉却不坏。没等他反应过来,跨压在他身上季霖又把唇贴了上来,这次,他小小的舌尖也探了进来。并不熟练地试探挑逗他的舌头……两个孩子一时便静静吻在一起,曾一杭见季霖垂下睫毛,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浅浅的一个吻后,季霖心满意足地看着曾一杭。
“好玩么?”季霖笑道。
“这是什么?”曾一杭困意全消,好奇地问,他摸摸胸口,心还跳得厉害,不知是惊是喜还是……
“我问你好玩么?”季霖不答他,倒一直逼问。
“这……这是真玩么?”曾一杭的心里开始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漫延开来,嗫嚅道,“那我同仲书玩玩?”
“你敢!”季霖低低喝道。
曾一杭脸上一热,竟就此怔住。这下,两个孩子又都陷入了沉默。
“霖儿,再不起来,我先走了!”季常在门外敲了三下。
“晓得了,这就来!”季霖应了一声,夺门而去。
曾一杭也飞快地躺下,闭上眼睛,却再也睡不着了。
再次见到季霖,便是在傍晚扫雪的时候,仲书也在一边。扫着扫着,仲书用扫帚碰了碰曾一杭的扫帚,努努嘴道:“那孩子看着你呢!”
曾一杭抬头,果然是季霖站在阶上,头发高高束起,穿着件黑毛裘,脸色有些泛粉,好像特意跑过来一样。不过并不作声,只是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个。其实他多虑了,曾一杭再不谙亲嘴这一回事,也不至去和仲书说,更别提和他试了。
“你没真同他玩罢!”季霖一进门就急吼吼地问。
“没有。”曾一杭坐在窗前,哗哗翻着桌上的书,背着他道,窗户外面,夕照正落在林中的积雪上,显出一片淡淡的金色。
“那就好。”季霖明显松了口气,一气又跳到了床上。
“那你……没同别人玩罢?”
“没有。”季霖否认,“我自己玩,也是第一回。”
糟糕,又沉默了。
“我觉得似乎……不大好。”曾一杭又换了本书,再次哗啦啦地翻着。
“我也觉得不大好,还是先别玩了罢。”季霖慌忙附和,也拿了本书,飞快地翻起来,大概也没有这么心慌意乱过。两人别扭了一阵,季霖终于受不了,翻身下床,逃也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