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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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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接下来几日,曾一杭都要上山扫雪,扫了两天,仲书也不来了,只留他一个人。他有时十分困惑,虽说几日不扫,雪就会结得又硬又滑,可纵使这般又如何?明明不见有人走,却又要把长阶扫得干干净净,这是为什么?自己再不济,也来了几百年,不至于是道行最低的,怎么这长阶一直由自己来扫?难道其实是有人也在扫地,只是自己看不到罢了?
“师兄!”季常的声音,想有季霖在后,所以曾一杭的手抖了一下,却看不见那孩子。
季常站在阶下,像是刚从观外回来。雪刚刚停,他的声音在雪地里显得特别清澈。
“六弟没去找师兄么?”他性格温柔敦厚,体态修长,面如白玉,声音动听,衫衫有礼,是典型的仙家子弟。
“没有啊。”曾一杭答道,轻轻一声,树枝上又有一块积雪掉了下来。
季常道:“大概是去华清池了。”
这么冷的天,去华清池么?华清池水虽冷,但终年不冻,听仲书说是池底有几十上百个温泉眼的缘故。
“师兄要我帮忙么?”
“不必了。这也是……修炼之一,我做惯了的。”师傅交予的事,还是不要轻易找人帮忙。
季霖也是知道的,答应一声,便告辞了。
曾一杭一边扫着新掉下来的积雪,一面开始担心,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季霖。虽然他还在观里,但若不见面,像自己看不见又确实在观里的别的神怪一样,也是可能的。想到这,又开始飘雪了,大片大片,铺天盖地,好像春天的柳絮一样。有片雪飘到他唇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冰凉,稍纵即逝,像季霖的嘴唇。
他心里沮丧起来,雪越下越大,刚扫完的石阶上又盖上了薄薄一层,比秋天的落叶还要恼人。群岭也隐在纷飞的大雪里,什么也看不见,就连曾一杭自己,远远看去,也像个会动的小雪人。
就当曾一杭在无穷无尽的雪中,一点一点扫到顶层,想再回身扫时,手被握住了。
因为手已经冻僵了,所以也没有什么知觉,感觉不到那双手的温度。但曾一杭睁开眼睛,还是看到了坐在阶上的季霖。当季霖站起来时,曾一杭觉得他好像又长高了。一瞬间,曾一杭毫无知觉的心,好像又活过来一样。
“师兄,别扫了。”
曾一杭手任由季霖抓着,眼眶奇怪地发热。他记事起就没哭过,也没什么事值得一哭,自然也就忘了哭的滋味。
大雪依旧纷飞。季霖摊开曾一杭冻僵的手心,上面立马落了几片雪,就在它们要融化的当儿,季霖低头把它们都舔走了。曾一杭轻轻“啊”了一声,酥痒的感觉从手心一直传到全身。
季霖舔完,抬头一笑,把唇轻轻贴在了曾一杭唇上。曾一杭浑身大大地颤抖了一下,季霖眨眨眼,离了他唇道:“师兄,这么大的雪,没人会看见的。”说罢,又贴了上来。也是,天地之间,什么声音也没有,全是苍茫一片,静止与正在飞舞白色。两人的舌尖,小心翼翼地碰触在一起,又轻轻分离,两人相视了一下,又再吻在一起,再分离,再吻……曾一杭心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感觉又随血液流遍全身,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喜悦还是战栗……
雪下了很久,好像决意要把道观盖住一样。曾一杭与季霖长吻过后,地上的雪快要没膝。他俩手牵手走到厢房口,回到屋内,曾一杭刚点完炭火,季霖坐在一边,笑道:“师兄,好玩么?”
曾一杭抬头道:“好玩得很。好像身子也不一样了,有些想发抖,”他摸了摸胸口,“我心里还有些高兴又难受又发酸的,不知道为什么,你也会么?”
季霖听了,看着曾一杭,并不答他。
“你在台阶上坐了多久?”曾一杭又问。
“五哥回来,说你一个人又在扫雪,我便来了。”他看着曾一杭,“上元灯节,我们可以到岸上玩。还有,榆塘今年无雪,有许多花灯看,夜市也有许多好玩的……你也不用成天穿着道袍。”
凡间本是曾一杭最向往的地方,可是听季霖这样说起,他也没有先前那么有兴致勃勃了。眼前最大的兴趣,似乎是季霖。两人渐渐靠近,又想亲吻。
“还是等上元节再说罢。”季霖突然说,“在这,被师傅发现了不好。”
“为什么?”曾一杭疑惑道,他虽也知道不好,但想不起是哪里不好,现在季霖提起,便想问个清楚,“我们这是什么?就是刚才那样,算是什么?是什么不好的事么?”
“……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季霖犹豫一下,道,“师傅老讲修仙求清心寡欲,从往过密,还是不要被发现好。不然絮絮叨叨,有得烦!”
“从往过密?”曾一杭仍是不大明白,“我也只和你家兄弟,还有仲书有往来,怎么是个从往过密?”
他刚来时也听过些清规戒律,但没一个在这样的荒野派得上用场,久而久之也忘了。
“没什么。”季霖目光有些躲闪,“今天我累了,待上元节,我再好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