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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6章 ...

  •   二十六

      季霖的景况,说不上是不是比昨天还要糟糕。

      越上山仙气不是越重么?他不会到山上就死了罢?

      曾一杭本来觉得那队妖怪走得很慢,可那石路越来越陡(也难怪),明明群妖近在眼前,几乎那些人的红衣带就要飘到自己脸上,可是想要更接近些,却怎么也不行。越往上走,下面的人声也越远了,喜乐之声,孤零零地在群岭中回荡。

      “再上去,不就是华清观?这妖怪,是要嫁到哪里去?”可曾一杭也不敢说到底还剩多少路,因为雾气又浓,除了眼前的人和脚下的路,往上也看不到山顶了。

      “师兄,你什么时候死的?”季霖头耷拉在曾一杭肩上,似乎有些神志不清。

      曾一杭以为自己听错了,季霖又问了一次:“师兄,你什么时候死的?”

      声音细如蚊鸣,却说得曾一杭手脚冰凉:现在在这山上,追随着妖怪的脚步,耳边季霖又和前世的自己说着胡话,他也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死又是何种感觉?他眼睛一晃,仿佛从大雾中,见到了青天白日,只不过太阳明晃晃的,照得人看不清东西。突然,一片阴影快速地掠过,他刚一抬眼,刚看清头上那把利斧上面的寒光一闪,斧头便直直劈下,把自己的头砍到了地上……

      “哇……”曾一杭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死死抠着喉头,一副作呕却吐不出来的样子。

      “怎么了?”季霖被他摔倒在路旁,眯着眼睛看着他。

      曾一杭睁大双眼,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脖子,一遍遍地确信头还完好无损地长在颈上,才伏在地上说:“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死的么?我……我的头……不……你师兄……恐怕是被斩首的。”

      季霖少有地露出惊诧的神情,苍白的嘴唇似乎颤动一下,又紧紧抿在一起,曾一杭乍一看,还以为他要哭出来。

      曾一杭抬头一看,送亲的队伍又要走远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耽误了上山的路,可就没有下次了。他忙又背起季霖跑了过去。跑着跑着,他愈发觉得脚底轻盈,前面又传来人声了,他不知该喜该忧,只一面奔了过去。

      一会儿,眼前那片妖城又出现了。又是楼阁房屋林立,人声沸腾,喜乐震天。他们跟着队伍穿街过市,来到了一片气派大宅前。

      “吱呀”一声,那朱红的大门开了,一群人迎了出来,为首的是个老头,衣着华丽,一帮人说说笑笑,嬉嬉闹闹地轰着新郎,把还在啼哭的新娘抱了进去。新娘虽在哭,一碰到新郎,却大方地环住他的脖子,一点也没不愿意的意思。

      曾一杭背着季霖,在一旁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老头转过头来,与曾一杭四目相对,迎亲送亲的人们都静了下来,老头端详了一阵,喜道:“喔,有客人!这不是一杭么?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你背上的是谁?”

      口气像是相熟已久的样子,曾一杭呆呆地站在那。

      “一杭,你回来了!”新郎似乎从里面安顿好新娘,兴冲冲地跑出来。

      曾一杭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新郎衣服的青年,愣愣地一动不动。那青年却拉着他的手,立刻觉出他是个凡人,笑道:“几百年未见了!仲书说你投胎去了,难怪你不记得!我过去被猎人吊在树上,还是你救的我哩!这下好了,你又回来了,不消多时,仙力也可以回来,到时我们天天在华清山上喝酒!”

      曾一杭哪里记得从前自己与群妖打成一片的日子,不过反正无路可退,也不知道身处何处,只得喏喏应声,待青年喜气洋洋地说完后,才道:“我朋友受了伤,我背他上山找师傅,可这山……确实难走。”

      “你背上那个……”青年觉得季霖十分眼熟,认真看了看,被曾一杭所携法力护住,看不出他真身来,只觉得不是凡物,再看时,季霖脸上已流露了几分不快,青年便道,“好说好说。今天是小弟大喜的日子,既然你们路过了,就在这住一天。若明日要走,我们再搭路送你们上去!”

      若要求人,便不好催促。曾一杭也只得答应,参加了妖怪的喜筵。筵席之中,个个妖怪穿得十分体面,长得也不坏,只是不像梦中龙宫里宾客那般斯文。拜了堂,大家更是开怀纵饮,酒坛子在院子里一字排开,不断有仆人去舀,却看来总是满满的。

      这里妖气更重了,季霖的脸色也渐渐好转,曾一杭一开始还担心他,却见他神色舒展,也松了口气。新郎来给曾一杭敬酒,曾一杭推了又推,新郎道:“一杭,你这就见外了。从前你没上天当官时,一次能喝好几坛呢!”

      说罢,真把一小坛酒推到他怀里,旁边就有妖怪起哄,曾一杭被一激,猛地站起来,举起坛子,仰天咕咕地往嘴里灌,那酒是陈年佳酿,味道甘醇。

      “好!好!好酒量!”新郎一喊,群怪喝彩。

      一直喝到深夜,院子里张灯结彩,比白天更加热闹,侍女看着也更加妖艳。可妖怪们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个现出本相来,有的拖着条大尾巴,有的露出两只尖耳朵,有的说的醉话变成吱吱尖叫。一个头发斑白的大柏,白天还在和曾一杭畅饮,现在变作一只硕鼠,跳出衣冠,醉醺醺地爬走了。

      曾一杭喝得虽有些神志不清,但还是觉出乌烟瘴气来,起身摇摇摆摆地乱走,也是隐约中,看见大门开着,有清风吹了进来,他便往那走去。越往外走,越觉得风劲,风中似乎还有咸味,他有些头疼,巴不得被风吹吹,踉踉跄跄地前行,不一会儿,便听到了涛声。可越往涛声那走,街上的灯光便越暗,人烟愈少,似乎要走出妖怪的领地,脚下不再是平路,而是柔软的草地。曾一杭似乎被涛声牵引着一般,走着走着,视野突然开阔——辽阔的夜空之下,月光之中,是苍茫的东海!

      他闻着大海的腥味,微微一笑,脑中无限清明,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缓缓向前倒去,就在身子要腾空飞起时,被拦腰抱住。

      抱住他的人后退了几步,把曾一杭拉离了悬崖边上。曾一杭挣扎间,向腰间摸去,触到了季霖冰凉的手,突然脱力,一手遮住脸,哭了起来,似乎十分懊恼。季霖看他醉得不轻,又开始哭,也不理会,继续把他往里拉,却听见曾一杭带着哭腔,咬着牙道:“我当初对你如何,你是真心不知道么?我把你关在门外,心里如有万根针刺一般,火烧一样,你当真都不知道么?还是你存心当做不知道,要我难受呢?”

      季霖一开始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容易才颤着声音道:“师兄,是我错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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