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琉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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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趁着夜色的掩盖，一路小道回了花房。秦嬷嬷早歇息了，因此没有发现两人晚归。
一夜美梦。
次日清早，林栀被莺啼燕舞的叽喳声吵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推开窗门向窗户外看去：好一片阳光明媚。黄鹂燕子在树枝头盘旋飞舞，嘤嘤成韵。庭院中央的那株老桃树花虽然已经谢了，但叶片却长得灼灼，在晨曦的照耀下透露出一股勃勃向上，旺盛的生命力。陆长卿抱着一大束的鲜花，站在临风招展的桃树底下，显得有些意气风发。
林栀朝他笑笑。
长卿看见了，也朝他笑笑。眼睛弯弯的，像是两道月牙儿。唇红齿皓，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
林栀有些慵懒，披散着头发，半依窗棂，挑逗着向他说道：“起这么早还抱着一束花，莫不是要去幽会哪一个小情人？”
陆长卿打趣道：“便只有你的脑子里才有那么多污糟的东西了，旁人是想都不敢想。”
“这么禁不起开玩笑么？”林栀撇撇嘴：“究竟这是要去干甚么？”
陆长卿莞尔一笑：“像你这些个小懒虫才没机会做这些事呢。秦嬷嬷为了嘉奖我平日里做活勤劳，特意把去未央宫送花这个好差事留给了我去做。我清晨起来，就为了采最新鲜娇嫩的花给未央宫送去。”
陆长卿虽然性格调皮爱玩，但是平常都是勤奋做事，勤勤恳恳秦嬷嬷都瞧在眼里。未央宫里住着的是皇帝的妃嫔，荣华富贵，出手阔绰。若是高兴，便会赏赐给下人们个一金半银，这可是花房宫仆几年来的俸禄，确实算得上是个好差事。难怪陆长卿今日如此开心了。
“那林栀就在这里预祝长卿了，苟富贵，勿相忘。”
“那是自然。”陆长卿笑道“你还真是个小财迷。”
他抱着花束，出了庭院，越走眼前的景象越是繁华。“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做烟萝。”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金银珠玉的味道。弯弯绕绕了一阵子，终于是到了未央宫前。
跨入未央宫的门槛，撩开门廊上玲珑的珠帘，眼前浮现出的是雍容华贵的装饰：雕龙刻凤的栋梁，镶金嵌玉的摆件，金丝织成的屏风。邬君子邬盈袖静静的躺在贵妃榻上养神，体态婀娜。
陆长卿有些看傻，差点忘了请安：“给小主娘娘请安，娘娘万福。花房宫仆陆长卿前来送花。”
话音刚落，邬盈袖像是触电了一般，迅速从贵妃榻上坐起，惊诧的看着陆长卿。这个声音他永远都忘不掉，昨日芙蓉池里的江南小调，就是这个声音。
陆长卿被邬盈九瞪得有些发慌，低了低脑袋。
邬盈袖忙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将惊讶憎恶之情压了下去。而后才淡淡开口：“有劳陆公子了。”
陆长卿含笑将花束交给未央宫宫女，正欲磕头谢恩起身离开。
但是邬盈袖哪里会让陆长卿走？发话阻拦：“不巧了，本宫宫里的奴才婢女们一个个都是笨手笨脚的，做不来插花这种精细活。还劳烦陆公子帮忙插花，事成本宫重重有赏。”
听得这句话，陆长卿喜上眉梢，笑着应了个是。
邬盈袖唤了婢女彩珠来，轻轻在耳边吩咐了几句。彩珠点点头，从柜中取出了个七彩琉璃芙蓉花瓶，花瓶十分精致可爱：花瓶呈半透明状，因为阳光的照射显得五色交辉。花瓶正中描绘着一朵艳丽的大红色牡丹花，灼灼怒放，栩栩如生。瓶口还镶着一道黄金滚边，看起来十分名贵。
陆长卿小心翼翼的接过琉璃花瓶，生怕出了半点差池，正欲把他放到桌上。只听得“叮咚”一声，一片琉璃从花瓶上滑落下来，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陆长卿惊恐的看着邬盈袖，半天挤不出一句什么话来，喉结上下滚动。
邬盈袖大怒，眼神凶狠，一副要把陆长卿吃了的样子。半晌，才开口：“大胆刁奴！这七彩琉璃牡丹花瓶可是御赐之物，六宫上下皇上独独赐给了我一人，莫大的恩宠！”
陆长卿欲哭无泪，神色有些凄然：“回小主娘娘，奴才也不知怎么的，这琉璃碎片竟从花瓶上滑了下来……”
“哼。”邬盈袖细眉微挑，冷冷笑道：“哪来的这么多说辞！照你的意思是，这花瓶不是你打碎的，而是这琉璃碎片自己长脚跑下来的不成？”
“娘娘……娘娘……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陆长卿不停地起身，磕头，起身，磕头，却始终强忍泪水，不敢让眼泪淌下来。
邬盈袖端坐贵妃榻，沏着刚泡的雨前龙井，像是在看戏般看着陆长卿跪地求饶，看他额头一点点的变红便肿。
陆长卿麻木的磕着头，娇小的身躯不停颤抖。到了后来，额头上都是涔涔密密的血珠，终于支撑不住了，匍匐在地。
邬盈袖满意的看着陆长卿，心中是大仇得报、掩盖不住的喜悦。他装模作样的喝了口茶，缓缓道：“既然罪都认了，那便去受罚吧。来人，将这刁奴给我拖下去，杖毙！”
“杖毙”两字咬字极重，似乎像是在向路厂前炫耀着什么。陆长卿面如土色，万念俱灰。他不挣扎不反抗，任由侍卫将他像个破麻袋一样拖了出去。
入宫前，爹叮嘱他要谨小慎微，不能触怒宫里的贵人。入宫之后他也谨记爹的嘱咐，一向做事谨慎，密不透风。可他没有想到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容不下他，要把他赶尽杀绝。在这莫大的大明宫里死一个人太容易了，旧人去了新人又来，谁都不会注意到他。他有些迷茫无助，也不甘辛辛苦苦的付出换来是这么一个悲惨的结局。可是这宫墙，仿佛是一深不见底的黑暗囚笼将他牢牢束缚住，他有口也难言。
也许这就是命吧。无声的泪混着血一滴滴的滴落在地。
……
林栀在院子里心不在焉的浇着花。
他每隔一刻钟便朝宫门口张望张望，可还是迟迟盼不到陆长卿的身影。他心里默默猜测：长卿这小子不会是被贵人赏识，飞鸿腾达了吧？再不济凭着他谨慎的性格，也是圆满完成任务，就算没有一星半点的赏赐，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不会是……
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林栀啐了两口，自言自语：“长卿必定是平平安安的，我怎么能咒他呢？”
“林栀……秦嬷嬷……”宫门外传来红翠带着哭腔的叫唤。
秦嬷嬷有些恼怒：“你这丫头做事怎么总是急急忙忙的！”
林栀吓得扔掉了水壶，生怕揣测成了事实，快步朝红翠跑去：“红翠，你先别哭，发生什么事情了？”
红翠仍是不停抽泣，呜呜咽咽。
林栀心脏砰砰直跳，跳的胸腔生疼，他焦急的催促：“你快说啊，快说啊！”
“长卿……长卿他摔坏了邬君子的花瓶，邬君子说要把他杖毙，现在在受着庭杖呢！”
这个消息像是一个晴天霹雳，朝他林栀身上狠狠地打了下来，林栀浑身一颤，不知所措。他只能去求秦嬷嬷：“秦嬷嬷，花房一切大小事务都是嬷嬷您说了算，您快让长卿回来啊，嬷嬷，再这样下去长卿会死的！”
秦嬷嬷只是不停地摇头叹息：“花房的一切事物虽然是我嬷嬷做主，但是嬷嬷毕竟也是个奴才，小主娘娘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只求贵人网开一面，饶了长卿。”
“那么就是说，嬷嬷也没办法？”林栀有些不相信。
嬷嬷双手合十，不停祈祷：“但愿菩萨保佑长卿平安归来，菩萨保佑！”
林栀知道秦嬷嬷是帮不上忙了，但是如果没人去帮长卿，只怕长卿必死无疑。大明宫里的主子都像是神仙，掌握着他们宫仆的生杀予夺，杀掉一个宫仆都比碾死一只蝼蚁都容易。长卿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自己。
他撒开腿，不要命的往宫门外跑。
“林栀！林栀你要去哪？”秦嬷嬷问道。
他顾不及停下来回答，边跑边吼：“我要去未央宫救陆长卿！”
“孩子，回来！快回来！”秦嬷嬷年老追不上林栀了，只得气的在原地跺脚：“你会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的哟！”
可是人早就消失不见。
林栀像一只脱缰了的野兽般狂奔。他身子虚弱，禁不住剧烈运动，可是他别无选择——越早到达未央宫，长卿就能更多一份生的希望。林栀喘的气越来越急，脚步也愈渐沉重，像是绑了两块千斤重的铁，怎么也拉不开步子；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身姿，仿佛是下一秒就要散架。不一会便大汗淋漓、面白如纸
他觉得耳晕目眩，他觉得四肢无力，他觉得头晕眼花，像是要晕过去了。他好痛苦，身体里像是有虫子要把他蚕食。
“什么人在宫道上狂奔？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身后传来一声娇呵。
林栀朝后面望去，终于坚持不住了，两眼一黑，霎时间感觉天旋地转，脚一软，全身瘫软跪倒在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琉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