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闹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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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走来了一队洋洋洒洒的人马，声势浩荡。
打头的八位小太监抬着轿撵，上面坐着一个面容清秀，一身绫罗绸缎穿金戴玉的华丽男子。他支着扶手，把玩着头发，显得有些慵懒。身后紧跟着两个手持帐扇的宫女，扇面用金丝绣满了龙凤，熠熠生辉。最后是一大群随行侍候的太监宫女。
“贺殿下驾到！”
林栀醒了醒神，磕头行礼：“贺殿下娘娘吉祥如意。”
轿撵渐渐近了，最后在林栀更前停下。林栀不敢抬头去看他，只是低头不做声，唯独心停不下来似得狂颤。
贺清秋凤眸细眯，凌厉的目光在林栀身上滑过：“为何在宫道上放肆奔跑？你可知这是犯了宫规？”
林栀支支吾吾了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抬起头看着本宫！”贺清秋利声，吓得林栀打了个寒颤。
林栀匆匆扬起了头瞄了一眼贺清秋，又迅速的低了下去。贺清秋正欲开口训诫，只听得耳畔传来一句怯懦的声音：“求贺殿下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登时，贺清秋心里懂了半分。不过仍是有些好奇：“好好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没准本宫也能略帮一二。”
林栀抬头看着贺清秋，眼神像是利剑一般的坚毅：“奴婢的好友因为打碎了邬娘娘的花瓶，被处以杖毙，在未央宫行刑！”
贺清秋斟酌思考半晌：“却是罚的有些重了。不过我倒是疑惑，罚的是你的旁人，而不是你，你慌慌忙忙作甚？”
“奴婢要去救他，就怕晚了一刻，他便丢了性命。”
话音刚落，贺清秋盈盈浅笑：“这后宫里哪有什么好友真情，大家不过是互相利用，为求在宫里活下去罢了。今日人走了，明日又有新人来，把自己搭进去何必呢？”
林栀似乎是不假思索：“奴婢将他当做自己的亲哥哥来看待，不一样的！”
贺清秋看着林栀有些倔强的表情，想到了年少时的自己，叹了口气：“为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当真？”
林栀脆生生的应了下去：“当真！”
贺清秋低眸凝视林栀，脑海中千思万绪闪过，他莫名的对林栀有些怜惜：“罢了罢了，既然你我有缘，本宫便帮你一把。”
林栀大喜，磕头谢恩。
“摆驾未央宫吧。”贺清秋淡淡开口。于是一队人匆忙向未央宫赶去。
……
未央宫的院子里血腥味浓郁。
一声声沉闷的杖责声在四方庭院里回响，久久不去，听着怪是渗人。陆长卿才受了几板子，便已血肉模糊。他咬紧牙关，忍住痛苦，却还是发出了闷哼声响。豆大的汗珠挂在土色的脸颊上，眼里也无了往日的生气神韵，神色极差。
“怎么回事？几大板庭杖下去，这个贱婢半点反应都没有，一个个有气无力死去活来的，吃饭没吃饱么？”邬盈袖嚣张吩咐道。
那几个执行庭杖的侍卫本已经花了十分力气，奈何陆”长卿死咬牙关不出声，害的惹来了一顿训斥，当即下手更重几分。陆长卿终于忍不住，哼唧两声，喉头一甜，咳出一口鲜血来。在浅青色的石砖上显得格外明显，鲜红妖艳，分外漂亮。
邬盈袖笑的合不拢嘴，头上的流苏吊坠左右乱摆，他拍起了掌来：“用力啊，再用力啊！打死他这个贱婢！”
恍惚间，宫门外传来太监半阴不阳的嗓音：“贺殿下驾到！”
邬盈袖的笑声戛然而止，侍卫停下了手中的板子，众人都往未央宫门看去。贺殿下内里穿了件褐红色的小袄，外面罩了一件杏红色的衣裳。鹅黄色的百褶裙上修满了鎏金的蝴蝶牡丹，垂到了脚踝。头上随意的簪了几根鸳鸯金步摇，蝴蝶玉簪子，添了几分娇媚之气。奴仆众星拱月，越发衬托他像是四月春风里浅笑怒放的牡丹花。未央宫里的雕栏玉砌瞬间黯淡无光。
众人楞了一会，齐身弯下腰去请安：“给贺殿下请安，贺殿下如意。”
林栀跟在贺清秋身后，看见陆长卿倒在血铺中，怎么也忍不住了。久久压制的感情瞬时间爆发，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垂。
贺清秋低声嘱咐了几句，林栀得到旨意，顾不及身体抱恙，几个箭步冲过去把陆长卿扶了起来。
眼看陆长卿就要一命呜呼归西去，谁想半路被人横插一脚，邬盈袖自然是不甘心。他愤愤的喊了一句：“放肆！”，正欲发作，却看见贺清秋冰冷的脸，又不得不把这口气蔫蔫的收了回去。
贺清秋冷冷调侃：“未央宫里好生热闹，比不得本宫明光宫那偏僻冷清的地方，果然今日是不虚此行了。怎么？什么事情让邬君子大动干戈。”
邬盈袖心中虽是不悦，但面子上总要做出和睦的样子：“是嫔妾的不是，让贺殿下见笑了。这奴才打碎了皇上赐予我的七彩琉璃牡丹花瓶，嫔妾不过是想略施教训……”他看着贺清秋凌凌厉厉的眼神，不禁心生怯意，声音越讲越轻，没了底气。到最后轻的像是只蚊子般在叫。
“略施教训？”贺清秋冷冷哼了一声：“今天倒是开了眼界，从来没见过宫仆打碎了一只花瓶便将人往死里打的‘略施教训’。”
邬盈袖本是个心气高昂的，现下接二连三的被贺清秋训斥，自然是不服气，于是提高了嗓音：“贺殿下！这只花瓶是御赐的！”
贺清秋却并没有动怒，只是瞟了他一眼：“御赐的便是御赐的，在好的花瓶终究是死物，哪有人命珍贵？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
邬盈袖纵然千般万般的不服气，但是身份品级摆在那里，有什么样的痛苦也只能往肚子里面吞了。
看着邬盈袖不说话，贺清秋开口：“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恩怨就此一笔勾销。邬君子，本宫要你切记，这大明宫里容不得人嚣张跋扈，只有安分守己，不惹是生非，才能在宫里待得长久。”
邬盈袖应了个“是”，此事就欲做罢。
却没想到，一旁倒在林栀怀里的陆长卿挣扎着开了口：“回禀贺殿下……奴婢手持琉璃花瓶时轻拿轻放，花瓶未经磕碰，好端端的花瓶上的琉璃便滑下来了一块……此事属实蹊跷，还请殿下明察……”
“放肆，贱婢休在这里血口喷人!”邬盈袖心里一惊，害怕事情败露，欲阻止陆长卿道出事情真相，
贺清秋见邬盈袖最贼心虚，欲盖弥彰，心里更是多了几分想法，当即叫了几个婢子拿了花瓶过来。
霎时间，院子里流光溢彩，美丽动人。花瓶在阳光的照射下，玲珑剔透的琉璃散发出七彩的光芒，如梦如幻。
贺清秋细细的抱着花瓶端详了一阵子：花瓶瓶颈上破了一个小口，缺口处粗糙不平，不像是人工仿造，到真像是陆长卿失手打碎。贺清秋来来回回观察着，却没有看出来什么端倪。
邬盈袖的脸上闪过一丝庆幸，不过他很快的压了下去，没有被别人发现。他轻飘飘的说道：“我就说吧，是这贱婢办事不周将花瓶失手打碎。事到如今还想推脱责任，污蔑嫔妾，实在是可恨！”
忽然间，起风了。天空中云涛汹涌，混沌一片。
邬盈袖看着满天黑压压的一片，心中打好了如意算盘，笑道：“这天像是要下雨了，贺殿下早些回去吧。否则路上淋了雨，着了凉，对身子不好的。”
贺清秋身边的奴才宫女听到了这番话，也害怕晚些走真的便下雨了，于是忙不迭的准备好了轿撵，就等贺清秋上轿启程。
“且慢！”贺清秋厉声道，众人都停下手中的活朝他看去。
这时，伏在一边的林栀竟叫了起来：“这花瓶，这花瓶上怎么生出了裂纹！”
原本闪烁着七彩光芒的琉璃花瓶因为没有太阳光的照射，光芒渐渐暗淡了下去，露出了原来的本色。琉璃像冰雪一般的晶莹剔透，倒映出贺清秋俊秀的脸庞。可惜花瓶上大面积的裂纹煞了这番美景。裂纹呈闪电状，因为破裂的时间比较长久，缝隙里藏污纳垢，开始发黑发灰，显得有些狰狞。这些裂纹因为有七彩光芒的的掩盖，哪怕细看也不易发觉，现在终于是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下。
水落石出。
邬盈袖的脸色一下子暗沉了下去，连狡辩都不会了。
贺清秋看着邬盈袖精心布置的局被戳穿，冷笑一声：“着裂纹看着有些年头了，断断不会是刚才打碎的。怎么回事？”
邬盈袖只得讪笑：“是嫔妾的不是，嫔妾没有注意到这花瓶上有裂纹，竟然错怪了这位公子。”
林栀看着怀里的陆长卿昏迷不醒，邬盈袖竟然还想推脱责任，心中勃然大怒：“呵，邬娘娘，你既然这么宝贝这琉璃牡丹花瓶，怎会连上面有裂痕都不知？当初你言之凿凿，一口咬死了是长卿失手打碎，怎的现在又如此轻易改变了立场？你擅自处罚宫人，视人命如草芥，难道这么多是一句‘错怪’能够还清的？”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羞辱我？”邬盈袖见自己被拆穿，干脆也撕破了脸皮：“我是皇上亲封的君子，你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卑贱宫仆，也敢对我指手画脚？”
贺清秋任是没有动容，面不改色道：“给我住口！林栀是本宫带来的人，你羞辱他就等同于羞辱本宫，是以下犯上！邬君子这般胡作非为，这般栽赃嫁祸，这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心思如此恶毒！来人，将他押下去，有什么事情都到皇后娘娘更前说吧。”
于是，一左一右两个侍卫将邬盈袖狠狠擒住，连拖带拽的拉出了未央宫。邬盈袖不甘心，不断挣扎着，咒骂着，却始终没有挣脱开这般枷锁。
闹剧随着邬盈袖的落幕逐渐平息。
“重情重义，有勇有谋，像极了本宫年少时的样子，倒也是个极为难得的人。孩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贺清秋对林栀赞许的说道。
林栀应声而答：“奴婢姓林名栀，在花房当差。”
贺清秋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以后有什么难处便来明光宫找本宫。轿子在门口，给你备好了，带着你的好友回去吧。”
林栀心里一阵暖流涌起，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奴婢谢过贺殿下，恭送殿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闹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