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基因改了》黑水鱼

92、发烧

　　白大褂们给穆阳和季衡抽了血便转身出去了，等待结果需要时间，所有人离开后穆阳后退了两步，背靠着玻璃墙滑蹲在地上，搓着脸松了口气。

　　季衡挨着他跟他面对面蹲着，盯着他头顶看了会儿，碰了下他的手。

　　穆阳别过脸去，把脸埋在手臂中，“你别离我这么近，检测结果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季衡这次没再依着他，将他的手拽开，扶着他的后脑勺把他给按在了自己肩上，“别怕，我会把你带出去的。”

　　穆阳顿了顿，没动，闷声道：“谁怕了，我是早上没吃饭，因为饿才这么蹲着的。”

　　季衡松开他，看着他笑了下，“我让他们送吃的过来。”

　　他说去还真的打算去，穆阳忙拉住他的胳膊，“你真去啊。”

　　季衡点点头，理所应当的样子，“啊。”

　　“……”穆阳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话来评价他在这种时候的心态，就这么看着他去敲了门，给西装男们说了要吃东西，然后又淡定地走了回来，跟他并排靠着玻璃墙，背对着玻璃墙里那些人。

　　身后玻璃房里应该是装有拾音器，除了之前韩明和穿防护服人的声音，这会安静下来，偶尔能听到虚弱的咳嗽声。这声音就像乐器上的弦钮，让穆阳感觉每一次发声都让自己紧绷的精神紧张一分。

　　比起他，季衡就显得镇定地多，穆阳转头看向他的时候发现他正盯着地面出神。

　　“想什么呢？”穆阳问他。

　　季衡回过神，看了他一眼，“在想我们的位置，这里是工业园区，工厂居多，但是也有居民区，从这里隔着两条街的距离就是，那条街到晚上很多商贩，卖吃的和生活用品，所以晚上出来的人比白天要多。”

　　穆阳在长林生活了十几年了，但他浪迹的范围也就在之前学校附近和现在学校附近居多，以前打架也约过偏僻的地方，但工业园区这边他一没朋友二没亲戚，所以还真没来过。

　　季衡说起这个就跟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穆阳有点好奇，随口问道：“你在这儿呆过啊？”

　　“嗯？”季衡的思维可能已经跳到了别的问题，顿了一秒才转过脸，说：“没有，之前来过一次。”

　　穆阳忍不住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他怀疑季衡对长林可能比他奶奶都熟。

　　西装男给他们送来吃的东西的时候，穆阳有些惊奇，竟然是带着外卖盒的盒饭，“廖卡那么有钱的人不会每天都给这些工作人员吃盒饭吧。”

　　“没到饭点，就算有厨房这会儿也没饭。”季衡把之前遗留在这里的凳子拉过来放盒饭，又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水拧开放在穆阳盒饭的边上。

　　穆阳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还能笑得出来，心态不错。”季衡勾了下嘴角。

　　穆阳扒拉了一口饭说：“也分人，跟你就还能笑一下，要跟张磊这会儿就得哭得打摆子。”

　　“真的么？我怎么觉得如果你跟张磊在一块可能会把这里直接炸了。”季衡含笑看着他，“暴脾气。”

　　“我脾气爆么。”穆阳边吃边说，皱着鼻子瞪他，“我跟你在一起都快没脾气了好么。”

　　季衡笑着点点头，“爱情的力量。”

　　“……操。”穆阳笑了起来。

　　俩人蹲着吃了会儿，吃相特狼狈，像工地搬了一天砖的民工，穆阳觉得又好笑又神奇，他做梦都没想到能有今天这副局面，脑子里乱糟糟的，闪现着这段时间的画面和声音。脑内影像播到半小时之前时，他忽然抬眼看向季衡，“你刚是不是说小智还活着了？是真的么？”

　　季衡吃饭的动作慢了一拍，看了他一眼，“……只是猜测，不一定的，你别抱太大希望。”

　　穆阳皱了下眉，点点头，“那你这么猜测的依据是什么，毕竟待会儿还要给廖卡编瞎话，我得组织组织语言。”

　　季衡说：“就是那个蓝色的本子，上面的数据是康家杨院长临去世前记录的小智身体状况的数据，他感染拉菲病毒后经历了从轻到重再到轻的阶段，最终的数据被撕掉了，所以我想他是不是抗过了那段时间产生了抗体，而你小时候出走遇到他也是很好的佐证，感染者不可能活那么久的。”

　　“那你说，他那时候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么？”穆阳问。

　　季衡摇摇头，顿了下又补充，“我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

　　本来穆阳以为吃完饭或者一小时半小时之后检测结果就能送来，不过跟他想的不大一样的是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再来，这里的屋子没有窗，看不到天色，只能从送进来的区别于之前盒饭的两餐饭来看，估计是晚饭后了。

　　“检测结果怎么还不出来？这么慢。”穆阳往门那看了一眼。

　　“检测结果应该是阴性，不算之前接触关克，这么近的时间这个检测结果很正常，他们可能会继续观察几天再检测一次。”季衡手里的矿泉水瓶被他无意识在地上轻轻磕了两下。

　　“几天？”穆阳胳膊搭在膝盖上，十指插在发里叹了口气，“要真那样，我奶奶估计会疯，还有……我妈。”

　　在经历了儿子出柜和儿子为什么不是老穆亲生的真相揭露后儿子又失踪了，不知道心态还能不能稳住。

　　“你妈妈……”季衡迟疑地看着他，“这次之后必须说了吧。”

　　穆阳也看着他，“我已经跟她说了。”

　　季衡挑了下眉。

　　“不过你放心，她不会往外说的，我跟她说了警方会介入，需要我们保密。”

　　季衡嗯了声，“说是应该的，不过下次记得给你男朋友说声，万一出什么问题，我好去支援。”

　　穆阳笑了下，“凭什么啊，你都不跟我说，我干嘛给你报备。”

　　“说话要讲依据，你想知道的我都给你说了。”季衡说。

　　“小智可能活着你没说。”穆阳斜睨了他一眼。

　　“我忘了。”季衡说。

　　“那我也忘了。”穆阳说。

　　季衡笑着叹了口气，“报复心真强。”

　　穆阳也笑了笑，“没别的优点，就记性好点，记仇。”

　　他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这样会让他们处于被动的一方，这不是穆阳的风格，更不是季衡的风格。俩人嘀咕了一阵，半夜的时候季衡去敲门，西装男开门往里面看着，季衡指了下捂着肚子蜷成一团的穆阳，“他肚子疼，我们要上厕所。”

　　西装男幌了幌拇指，一偏头，说：“出来。”

　　季衡过去架着穆阳往外走，西装男又拦住他们，对季衡说：“他自己去就行了，你在这儿待着。”

　　“他疼的站不起来，得搀着。”季衡说。

　　西装男一把拽过穆阳架着，跟他的同伴叮嘱了声，同伴在他们走后又关上了门。

　　这里确实是个工厂，西装男带穆阳走过得地方有一段是闲置的车间，上面还摆着两三台机器，白大褂他们呆的地方应该在别处，这个大车间一眼就能看完，没看到任何西装男们以外的人。

　　在厕所墨迹了差不多十分钟，穆阳揉着肚子出来了，“你们的饭菜是不是不卫生，为什么上了厕所肚子还是疼。”

　　西装男没搭理他，穆阳伸出胳膊等了会儿才不情愿的继续架着他。回到玻璃房，季衡从西装男那接过了穆阳，等西装男出去后，他俩又坐回了墙角。

　　“怎么样？发出去了么？”穆阳趴胳膊上压着声音小声问道。

　　季衡嗯了声。

　　穆阳松了口气，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额头，没什么变化，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穆阳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睡姿已经从坐着变成了躺着，身上还盖着季衡的外套，他下意识想叫季衡的名字，但由于这个房间过于小，还没等他张开嘴就已经看到了季衡。

　　季衡面朝隔壁玻璃房，他也扭头看过去。此刻玻璃房里有点混乱，两个穿防护服的刚离开，一个男生被推倒在地上，几个人围着他查看他的情况。

　　“我要回家……你们这群混蛋到底要干什么！”被推倒的男生捂着胳膊，似乎站不起来，他急促的抽吸了两下忽然喊了出来，“我要回家，我爸妈还在等我，我想回家……”

　　他喊完后就开始绝望的嘶吼着哭，其他人被他的情绪感染也都沉默了，抹着眼睛小声抽泣着。

　　“怎么回事？”穆阳问。

　　季衡叹了口气，“想跑，没跑成。”

　　穆阳下意识去找韩明，看了一圈才发现他坐在人群后的角落里，没哭没动，也没说话，安静的像个异类。

　　“今天廖卡肯定会来。”季衡离开了玻璃房前，走到了椅子边坐下，“想好怎么说了么？”

　　穆阳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外套扔给季衡，这人里面就穿了件短袖，这种气温竟然也不感觉冷，“我打算七分真三分假，还记得我给你说的那个司机吗？他挺可疑的，但人似乎……还挺好，真牵扯到他也不道德，但我可以拿他当例子，给廖卡一个模糊的概念，反正长林的出租司机那么多，光是找也要找一段时间吧，先拖一段时间再说。”

　　季衡穿好外套后就手插衣兜靠椅背上听他说，听完后点点头，“话得编好，廖卡不好糊弄。”

　　他的精神头不怎么好，穆阳弯腰凑近了看着他的眼睛，“我怎么感觉你那么虚弱呢？”没等季衡开口，他抬手贴在了季衡的额头上，声音顿时拔高了，“你发烧了！”

　　“嘘——”季衡偏了下头，眼睛半闭着，“别吵，可能有点着凉，我睡一会儿。”

　　“你可真能充大头，就你这体质还把衣服给我。”穆阳气不打一处来，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他盖上，“我去找他们要点药。”

　　转身的时候季衡抓住了他的胳膊，“等等。”

　　“等个毛啊！”穆阳吼了一嗓子，瞪着他等着他说没说完的话。

　　“低烧。”季衡抬起眼皮看他，因为生病的原因，他得双眼皮在抬眼得瞬间变成了三眼皮，三眼皮又展成一层皮，半磕着，“我有数，再等等，等他们来了就好了。”

　　穆阳思想挣扎了一番，蹲在他边上，抓着他的手，“你老实告诉我，去见关克的时候你有做好防护吧？你发烧不是因为……还是我？”

　　季衡垂着眼皮看着他，“别咒我啊。”

　　“你他妈。”穆阳瞪着他，鼻子有些酸胀，心里的害怕像潮水一样向他扑过来，他不敢想，万一季衡的发烧不是受凉，万一是病毒，他要怎么办，“我真他妈想打你，这次你要是再骗我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

　　季衡在他脸上摸了摸，“别担心。”

　　说不担心是假的，季衡不让他去拿药，穆阳大概能猜到为什么，如果发烧，他俩就会被分开，单独关起来还是和隔壁那些人关起来不好说，而且他们借着他去厕所的功夫季衡拿了西装男的手机给关克还有顾辉发了消息，接下来他们就要等，在此之间他们不能让对方置于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季衡没再说话，仰在椅子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脸上看不出什么，但嘴唇和耳朵透着红，穆阳轻轻摸了下，有些热。他像个石膏一样坐在地上盯着他起伏的胸口，安静中的每一分一秒都显得很漫长，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盯着季衡的胸口，明明脸更好看，难道是怕这个起伏的动作忽然停止吗？

　　穆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口失重般的窒息让他感觉一阵痛苦和心疼，他不得不去轻轻抓着季衡的手去寻求安全感，可那手也是热的，那种不正常的暖让他不安。

　　在安全感中隐藏的不安，这种感觉几乎要将他折磨地崩溃。

　　廖卡来的时候季衡睁开了眼睛，早上送饭时的水还留在屋里，他弯腰捞起水灌了半瓶，精神不比早上那会儿好多少。

　　“时间够吗？”廖卡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外，仍旧带着温和平静的笑，眼睛看着穆阳，“给我说说你的办法吧。”

　　“你还没告诉我我们的检测结果是什么。”穆阳说。

　　廖卡的笑收了些，偏头看了眼伊登，伊登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份检测报告，他把报告给了穆阳，穆阳翻开看了看，忽略中间的一堆术语直接看到结果，两个阴性让他的心彻底落了地。

　　“其实你们不需要去主动找小智，我感觉，”穆阳顿了顿，“他已经出现了。”

　　廖卡挑了下眉，很有兴趣地示意他继续。

　　穆阳说：“我之前在小区楼下看到一个生人，这个人一看就不是我们小区里的，再接着我碰到一个私家车司机，”他将出租司机换成了私家车，“这个司机也很奇怪，我在两天内碰到了他三次，好像我在哪他就出现在哪一样，而且他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说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外地，是因为孩子惹了麻烦才临时回来，孩子虽然和他没什么感情，但毕竟有血缘关系，他不能不管。”

　　话说完，不光廖卡眯了眯眼，连季衡都一副意外的样子，表情逼真，穆阳忍不住心里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别的不说，就这表情就能为他的话增加不少可信度。

　　“我和韩明都算是小智的孩子，被你们盯上算是惹了麻烦，小智失踪了十几年，这个司机也在外地十几年，偏偏这个时候回来，说是孩子有麻烦可是却开着车总晃在我附近，我觉得每一条都吻合的上，你要不相信，可以去想办法查我们家附近的监控，一定能看到那个车。”穆阳说完看了眼廖卡，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来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他又说：“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和判断，相不相信在你，你也可以选择等一等，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小智，他应该很快就会出现。”

　　廖卡看着穆阳没说话。

　　过了会儿门被敲响了，一个西装男走了过来，别有深意的看了穆阳一眼后附在廖卡耳边说了几句话。

　　穆阳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心跳有些快。

　　廖卡笑了下，眼神没了之前的温和，“那就再等等，”他扫了眼季衡，看向穆阳，声音顿时冷了下去，“你们一定希望我这么说是吧，私家车？你不再回忆一下是不是记错了么？可能是出租车呢？”

　　穆阳皱了下眉，心说完了。

　　“查监控？你不知道你一直在我的监控下么？我真的没时间陪你们玩。”廖卡将伊登手上的检测报告抽出来抛给他们，散了满地，“既然这样，那就试试第二种方法吧。”

　　季衡警惕的看着他。

　　“不用那么紧张。”廖卡冷笑一声，“这件事也并没有那么痛苦，你看，你不就被感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