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基因改了》黑水鱼

68、本子

　　考试前最后一天复习，各科老师都没有停下讲课进度，好像这只是一次不痛不痒的寻常考试，紧张的也似乎只有常年倒数的那几个。

　　自打上了高中，穆阳只有嫌考试时间长的份儿，紧张跟他不挨边。直到周三晚上下晚自习，他才终于感觉到了隐隐的紧张，不过他不是因为考试，而是因为明天奶奶就要进手术室了。小姑和老妈这次态度坚决的让他留在家里，奶奶更是态度强硬，所以他被强制排在了医院留守人外。

　　从保安室经过时他熟练的掀开帘子冲里面霸占着保安大叔折叠椅的季衡勾勾手，“走了。”

　　晚自习的学校门口是附近最热闹的街，买宵夜的，聊天的，呼朋引伴往家走的，反常的喧闹，衬得远处的地方更安静。

　　“走走吧。”穆阳拦住季衡要扫共享的手，顺势将胳膊搭在他肩上勾着他的脖子，“那些谈恋爱的人最喜欢压马路，我也想跟你压马路。”

　　季衡笑笑收了手机和他并排走着，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是奶奶家，路上俩人闲聊着，没有主题，想到哪就聊哪，踩着脚下时长时短的影子，你撞我一下，我抱你一下，惹得偶尔路过的人频频回头。

　　“你今天很反常。”季衡从他兜里拿出钥匙开门时说了句。

　　穆阳就贴在他身后，整个人懒散的挂在季衡身上，如果奶奶看到肯定会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数落他是个没骨头的，“我好累，眼睛都睁不开了。”

　　季衡反手摸了摸他的头，“我以为你是钢铁造的机器人不会累呢，快起来，去洗洗睡吧。”

　　连续几天熬夜，加上泄愤似的用功，穆阳早就快顶不住了。季衡去趟卫生间的功夫就看到他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一条腿还拖在地上。他走过去把他摆到沙发上，蹲在地上，盯着他的脸看着。

　　这个人，即使睡着了也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季衡抬起手指在他眉心轻轻揉着，把皱起的眉头给他揉平了，季衡勾了勾嘴角，“如果，有一天我不跟你在一起了，你会不会哭出来啊，像那天从饭馆跑出来一样，可怜巴巴的，没人要的小孩儿。”

　　没人回答他，屋内安静极了，只有老式钟表走针的声音。

　　他在地上坐了会儿，起身去卧室打算拿个毯子，毯子被褥都在柜子上面，他伸长了胳膊去够，拖下毯子的同时带倒了一个布艺收纳盒，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照片、笔记本、还有各种小孩子的玩意儿，大概是穆阳小时候的东西。他看上去大大咧咧，却没想到很久以前的东西都保存的完好无损，摊开的旧笔记本连折页都没有。

　　他将毯子放边上，蹲下来将散落的东西捡回盒子里，拿到笔记本的时候忽然顿住了动作。

　　这是个蓝色皮子的笔记本，三个烫金压出来的字母--HGP。

　　HGP，季衡看到这三个字心跳都加快了。这缩写是研究所总部的名称，本子也是研究所特质的样式，还是多年前的样式，为什么会在穆阳这里？

　　他握了握拳，伸手翻开了第一页，上面写了几个潦草的化学公式，季衡细细看过，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接着翻开了第二页，第二页是类似于一个表，但是没有画框线，只是记录了一组数据。

　　第三页，同样是一组数据，只是数据略有不同。

　　第四页，同样。

　　如果是寻常人，拿到这个本子估计不会过多在意，但季衡不是寻常人，他是研究所的研究对象，上面记录的数据代表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门外忽然投下来一道阴影。

　　季衡抬头看去，穆阳揉着眼睛走过来，然后蹲下来将散落的其他东西捡起来扔在盒子里，“没事吧？有没有被砸到？”

　　季衡这才从刚才看到材料的震惊里回过神来，他合上笔记本，“这本子你从哪里来的？”

　　穆阳眯着眼看了看，声音带着睡意，“这个？是一个朋友的，就我以前给你说过，我小时候离家出走碰到了一个好心人收留了我两天，就是他的。”

　　“那人呢？”

　　人？穆阳将笔记本从他手里抽出来，手指摸过上面的字母，情绪有些低落，“他死了。”

　　“什么？”

　　穆阳将本子丢进盒子里，“他死了，我不知道他怎么死的，我当时年纪还很小，只知道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是一个警察接的电话，他告诉我，我要找的人死了。”

　　俩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穆阳皱着眉头，每次想到这件事他都会很难受，不止是一个人死了，而是一个会给他发短信打电话的人，曾给他做过饭，还请他玩过一次游乐场的人，那个活生生的人忽然没了。

　　手机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号码再也没有响起来过，就像从不存在。他后来去那里找过那个叔叔，但是门已经锁了，他在放钥匙的花盆里找到了这个笔记本，私自决定带了回来。

　　季衡拿出手机想找什么东西，但看到穆阳的样子又将屏幕按灭了，将收纳盒放回原处，不管什么事都不是能当下立马解决的，他将笔记本带着他的异样情绪强制压下来，拉着穆阳的胳膊到床边坐下，“瞌睡还在吗？快躺下睡觉，明天还要考试呢。”

　　“嗯。”穆阳应了声，却没动。

　　不在沙发上睡就用不着毯子了，季衡将毯子重新放回原处，听到穆阳忽然问：“这个人你认识是吗？他也是你们研究所的吗？”

　　季衡顿了顿转过身，没有瞒他的意思，“只是有可能，这个笔记本是研究所的样式，但不一定，也许是送出去的。”

　　穆阳没说话。

　　季衡走过去，抱着他的头摸了摸，“你是不是不困了？你要不困我可回去睡了，眼睛都睁不开了。”

　　“回去？”穆阳抬头看他，“你回哪去？这又没别人，你就在这睡呗，跟我还欲拒还迎啊。”

　　季衡笑着把他脑袋推开，“那成，我要睡了，你要不睡就起开。”

　　他脱了鞋子外套，面朝里裹着被子躺下了，没一会儿就只听呼吸平稳起来，穆阳嘿了声，“这就睡了？”

　　季衡没出声。

　　穆阳起身去外面把灯关了，进来蹬了鞋拽了拽被子，“给我匀点啊，把考生冻感冒了明天还怎么上考场。”

　　季衡闷声笑了笑，把被子松开了点，“你怎么那么烦人。”

　　“渣男，得到了就嫌我烦。”穆阳钻进被子里窸窸窣窣一阵，像个热贴贴一样贴上来，季衡被挤得都跟大白墙亲密接触了，“穆大爷你勒死我有什么好处。”他转过身去推他，伸手一片烫手的细腻，不禁啧了声，“耍流氓啊？脱这么干净。”

　　“什么耍流氓，咱俩不都那什么了是吧。”穆阳把手伸进季衡的衣服里，闷声道：“脱了吧，脱了暖和。”

　　“想得美你。”季衡把他的爪子薅出来，转过身背对着他，“再出声是狗啊，睡觉。”

　　穆阳哼哼唧唧又蹭过来，额头抵着他的后脖子帖得严丝合缝，凑在他耳朵边说悄悄话，“等会儿再睡呗，你转过来。”

　　“不转，你脑子里想的什么不用想就知道。”季衡按住他乱摸的手，“你要是明天起不开我可不叫你，考试挂后三就等着挨揍吧。”

　　无情的人啊！穆阳搂着季衡的腰闭上眼睛，本以为这么一打岔得个把小时入睡呢，没成想五分钟没到就睡过去了。

　　早上闹钟还没响的时候穆阳听到一阵脚步声，迷迷糊糊中他还以为是季衡起来上厕所了，可一伸手就摸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拱到他怀里的季衡，他捞过手机看了看，还不到六点。

　　好像有人进了厨房，穆阳闭上眼缓了会儿，又忽然睁开，卧槽——不会是小姑吧。

　　卧室门好像没锁？

　　穆阳轻轻把季衡的脑袋搬到一边，掀开被子去捞裤子，裤子腿还没套进去呢，就听门被敲了两声，紧接着就被推开了，他含在嘴里的哎哎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等等——”穆阳用裤子盖住下半身，看到门外的人时不禁一愣，“妈？”

　　“马上到点了，快起来吧。”老妈直接无视他的动作，刚要关门的时候扫到了床上另一个人，动作顿了顿，“那是谁啊？”

　　穆阳心里一阵紧张，“我同学，那个你先关上门行吗？我穿衣服呢。”

　　“你同学怎么在这儿过夜啊？”

　　“我让他来的，一个人在家空的慌。”

　　老妈又看了床上一眼，把门带上了。

　　老妈一走，季衡就把被子掀到了肚子以下。穆阳吓了一跳，“装睡呢？”

　　季衡懒洋洋得坐了起来，轻声儿说：“不装睡难道和你一起惊慌失措表演个被捉奸在床吗？”

　　穆阳兜上裤子，也压着声音，“能不能用个好词，什么叫捉奸在床啊，你是三儿还我是三儿啊，这顶多叫东窗事发。”他抓了抓季衡睡乱的头发，”要不你还继续装睡吧，反正我妈没看见你的脸，等她走了你再起来。“

　　说完，穆阳穿上鞋去开门，刚拉开门就见老妈正好从奶奶卧室出来，顺势就往他卧室看了眼，探着身看向里面：“是季衡啊？一块起来吃饭吧，我买了包子和油条。”

　　穆阳握着门把手，回头看向季衡，“你是要吃包子还是油条？”

　　“……”季衡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礼貌的笑来，“我都行阿姨。”

　　一顿饭吃的狼吞虎咽，这么凉爽甚至有些冷的天儿硬是给穆阳吃出一身汗来，出门的时候冷风一吹冻得他一个激灵，“还好你昨天坚守住了没脱，不然门一开，两个大老爷们赤条条的怎么看都不像清白的。”

　　季衡难得叹了口气，忽然想起来什么，“我忘了把笔记本拿出来了，我能用下你笔记本吗，我想拿给我妈看看。”

　　“能啊。”穆阳回头看了眼，鼓足了勇气道：“你在这儿等我。”

　　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回去，没等十秒，又一阵风的刮了出来，“我拿准考证”几个字还在身后飘，人已经跑出了门口。

　　季衡接过笔记本忍不住笑起来，“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