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所谓人间

7、恶人恶谋

　　三位美人被冷落之事很快就传到了长公主那边，又不知道被哪个嘴碎的传给了溯澜的母亲，贵妃只是稍稍在太后面前提了一嘴，一道懿旨就传来了，要叫锁幻去宫中拜见。
　　“我就知道这帝王家不是什么好地方。”一边换衣裳一边对千逸说道，灵归闻言笑道，“入乡随俗，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说着取了发簪给她戴上，“也只得委屈你一些时日了。”
　　千逸说太后平生喜欢富贵色，锁幻的衣裳都是偏冷淡的，好不容易才从新送来的那一竹箱衣裳中翻出来件橘色绣着牡丹的，穿上却没那么合身，锁幻叹了口气，叫灵归赶紧拿针线来稍作修改，“这估计是忙里装错了，大哥给我送衣裳从来不会有这个色。”
　　这件衣裳做工精巧，被匆匆忙忙改了形制锁幻也不觉得可惜，收拾好后就跟着来人上了马车。
　　千逸担心她，就借了去下棋的由头，也进了宫。
　　到了太后宫中，果真是坐满了人，后宫众妃都有些好奇这位从圣宫过来的姑娘究竟是何等的花容月貌，竟能连陛下的掌上明珠都比下去。
　　溯澜坐在太后旁边，歪着身子抱住祖母的手臂，气鼓鼓地看着锁幻。
　　自从那日不欢而散后，她就再没有见过千逸，又听说姑母送了人过去结果还是被拂了面子，祖母这次喊她来便是为了敲打敲打。
　　锁幻微笑着坐着，全当没听到她们说些什么，看着那位雍容的老人，心中不由涌出一阵沧桑之意。
　　她见过这位太后，更准确些说，是见过她的前世，大概是九百多年前的事了，锁幻初到圣宫，旻烛给她安排了几个人照顾，其中就有这位太后的前世。
　　她尽职尽责地照顾了锁幻三年，之后便离开圣宫回了自己的国家，之后锁幻再也没有见过她。
　　倒是也不曾怀念，于她而言，凡人短暂的数十年生命如朝生夕死般短暂，又过了几年，她的大哥才把灵归派了过来照顾。
　　只是今日再见故人，难免有了些感慨，对方已经经历了数次轮回，自然已经不认识她了，甚至于连记起前世的资格和能力都没有。
　　锁幻倒是见过不少凡人中的大能之士，只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些人，已经更接近仙的层次了，与这些普通人自然是不能一概而论。
　　灵天之所以叫灵天，正是因为居住着灵族，灵族以长生而闻名，再往上谓之圣天，居住着妖族，但因龙凤这些祥瑞之族而闻名；再向上，是玄天，也是所有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地方，里面居住着仙神。
　　而从人间向下，先是魔族聚集的一层，单以一个魔字命名，再下叫做修罗天，居住着修罗族这一独特且少见的物种，最底层，则是了无边际的冥界，世人口中的幽冥鬼域，轮回转世之所。
　　人族在九天界各界都有，锁幻过去一度无法理解，生命如此短暂且脆弱的种族，到底为什么能够到现在都不毁灭而一直繁衍生息，如今忽然有些明白了。

　　出宫时是中午，宫门口停了驾马车，驾车的小厮是府里的，看到锁幻出来，恭敬道，“郡王命我来接夫人回府。”
　　锁幻看了他一眼，那小厮忙低下头，“请夫人上车。”
　　锁幻便坐上了马车。
　　正是中午，街道上人来人往，路边还有做生意的小贩，马车车轮声叫锁幻有些烦躁，心道这人间的马匹还是太差了。
　　马车载着锁幻出了城，锁幻中间打起窗上的帘子看了眼，便安静地坐着继续闭目养神了。
　　她倒要看看，这是何人在使绊子。
　　估摸着走了快半个时辰，马车才到了地方，锁幻下了马车，眼前翠竹掩映中，是一座青砖造的院子，那小厮恭敬道，“夫人请进，郡王就在里边等着。”
　　锁幻瞥了他一眼，走了进去。
　　院子布置的十分精致，刚进去便是一道架在水上的连廊，水面尚未完全解冻，锁幻站在旁边看了看，没有往过走，而是朗声道，“我都过来了，就不进去了吧，将我骗来此处，有什么企图不妨直说。”
　　引她进来那小厮吓得低了头，而身后的院门也被两个健硕的仆从关上了。
　　连廊对面的屋子里，走出来一名青年男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十分俊朗，衣服上绣着金色大蟒，满是不可一世的尊贵之气，“姑娘怎知是在下将你引来的？”
　　锁幻没回答，“你有何目的不妨直说。”
　　这人她认得，是溯澜的哥哥，因为母亲早亡而一直养在贵妃名下，名为木昆，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
　　“姑娘是聪明人。”木昆笑道，一拍手，旁边立刻有人端了一个托盘的金银上来，一路穿过连廊走到锁幻面前恭敬地呈给她，锁幻问木昆，“二皇子的意思是？”
　　“家妹一片痴心，我这个做哥哥的只能尽量想办法去成全她。”木昆说，“所以给姑娘这么一条路，姑娘拿上这些东西，我命人将姑娘送去外边，姑娘一辈子衣食无忧。”
　　锁幻看都没看那些东西，“既是给一条路，想来二皇子也还有别的路给我？”
　　她说这句话时，身上泛起了冷意，木昆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惧怕，但是看四周都是自己的人，眼前又只有一个柔柔弱弱的锁幻，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继续说，“姑娘说的不错，只是我也不想用这么个办法罢了。”
　　“姑娘若是不答应，真觉得自己能完好的走出这院子吗？”木昆叹气，“姑娘再花容月貌，想来也不是无法取代吧。”
　　听他这么说，锁幻没忍住笑了出来，看了眼木昆身后那几名仆役，眼中露出鄙夷之色。
　　“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她开口。
　　“看来姑娘是不愿意走了。”木昆只觉得周围越来越冷，故作潇洒，“便叫他们来伺候姑娘吧。”
　　说完转身就要回去，一边走还要一边叹息，“倒是可惜姑娘……”
　　他话说到一半就僵住了。
　　猛烈的寒冷之意从后边涌来，他回过头，锁幻仍旧笑意盈盈地站着，那几个仆役却如同雕像般被定在原地。
　　“你们木家对千逸有大恩。”锁幻说，“我也不愿叫他为难，结果没想到你竟会有如此恶毒的念头。”
　　若是换成别人，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人间的宫廷，其实也不比灵天要好多少，甚至要说更恶毒也不为过。
　　锁幻没想到，自己千年后头一次动用力量，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不由得也有些好笑，幽蓝色的光球在她身畔悦动，映照着木昆苍白的脸。
　　“是你的计划，还是溯澜的？或者说还有别人？”锁幻问，脸上也不见怒色。还是那副冷冷静静的淡然，“我需要知道这些。”
　　“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木昆哆嗦着求饶，他自然是见过仙人的，木岭国皇室本就有一部分人在修道，木昆以前也都见过，于凡人来说，这些修道者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哪次见了不得恭恭敬敬的，一想到自己竟然要对仙长下手，木昆就恨不得回去打死那个出主意的侧妃，“仙长饶我一次。”
　　锁幻冷笑，继续叫他说明缘故，“还是如实交代为好。”
　　她不准备动木昆性命，虽说瞒天过海不是难事，但是肯定瞒不过千逸，这事必定会叫千逸为难，不过小惩却是绝对免不了的。
　　“是……是母亲那边的吩咐……”木昆话都说不利索，锁幻带给他的压迫力与威慑实在是太重了，“母亲心疼溯澜，叫我想办法毁了你……”
　　“废物。”锁幻哼了声，木昆腿软的已经跪在地上了，锁幻看他怕成这样，心中没有半点怜悯。
　　她本就不是良善之人，若非顾及到千逸，早就不问因果直接下杀手了，只是她也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不妨抽走他的气运，令他下半辈子疾病缠身，孤苦无依，幻儿你说如何？”有人在一旁笑道，锁幻侧过头，一青年身着白丝提花袍子，满面都是温柔的笑，“再封了他这段记忆，自然也不会记得事情始末。”
　　“堂兄来了。”锁幻略微后退，与他拉开距离，“堂兄伤势可好些了？”
　　一边说一边往出走，寒殒知道她这是认可自己的提议了，便跟上锁幻，“我叫南渊瞒着你，结果他还是说了。”
　　也没有再去接近锁幻，中间保持了那么一截距离，“南渊回去告诉我说你同那个人又见面了，我放心不下。”
　　“堂兄多虑了。”锁幻说。
　　“实在是有前车之鉴，你叫我放心不下。”
　　他说的是千年前，锁幻把自己搞得一身伤病的事情，锁幻至今记得自己初到圣宫时寒殒拖着伤病之身去看她时的样子。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就说道，“堂兄跟我回去坐坐吧，我在这地方没宅子，委屈堂兄得住到凡俗之处了。”
　　“……去我那儿吧。”寒殒摇头，“前几天吩咐买的宅子，应当已经打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