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汛》沈云禅

7、冰博克

　　第7章
　　“来这里！”程斐拉过叶蓁的手，“这里视野好。”

　　服务生们搬走桌椅，腾出一片空地。
　　他们站在前排，离乐队很近。

　　……这个角度也能看到吧台。

　　叶蓁的视线不自觉地往吧台瞟，偶尔一次撞见陈望的目光，又飞速挪开。
　　程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台上，好像完全没注意到陈望，兴致勃勃地给叶蓁介绍乐队成员。

　　叶蓁对这些没什么了解，在演出开场之后，周围的气氛一下嗨到顶点，她也逐渐淡忘陈望的存在，随着观众一起欢呼。

　　这个时间段一般是没人来吧台点单的，服务生们也可以忙里偷闲，在角落蹭个演出看。

　　扶着围栏的少女脸颊红扑扑的，刘海被薄汗打湿，双眼熠熠闪光。
　　在画着精致妆容、染着出挑发色的观众包围之下，她学着他们的模样略显笨拙地挥手。

　　冷气打得很足，演出结束之后还是出了不少汗，程斐扇着风四处张望：“喊得我嗓子都哑了，去喝点什么？”
　　叶蓁立即紧张地看向吧台，那里已经没有陈望的身影，换成一个娃娃脸的服务生。

　　“在看什么？”程斐凑过来。
　　“没、没有。”叶蓁回过神。

　　娃娃脸服务生和程之昂女朋友认识，打了个招呼，很热情地给她们介绍饮品。

　　叶蓁看周嘉月很熟练地指了单子上某款，突然想起演出开始前陈望拒绝给她做的饮品，忍不住问服务生：“那个，长岛冰茶……”
　　服务生诧异地看她：“这款？”看得出他在努力进行表情管理，但上扬的唇角还是泄漏了他此刻的心情。

　　叶蓁耳根发烫，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个有些蠢的问题。

　　“那是高度数鸡尾酒。”周嘉月先开口，“小孩子不能喝哦。”
　　叶蓁眨了眨眼，彻底反应过来：“我看名字还以为……”

　　就在她觉得尴尬的时候，乐队的人已经收拾好东西。
　　程之昂大步走过来，指了指身后的人：“时间不早了，我让朋友送你们回去。”

　　他这话是对程斐和叶蓁说的。
　　程斐不满地问他：“怎么不是你送，当哥哥的不送送妹妹，还要让别人送？”

　　程之昂挑眉，没说话，视线越过程斐，径直投向周嘉月。

　　“呵——”程斐露出了然的笑容，“我懂了，祝你们二人世界幸福。”

　　被程之昂委以重任的是乐队主唱，在同伴“重色轻友”之后，方知侑微笑着扶了一下眼镜：“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坐进车里，方知侑很细心地把空调风向往下调整，避免直接吹到女孩子们。
　　导航规划出一份路线图，确认过先后顺序没有异议。

　　车窗外的风景开始向后退，叶蓁浅浅地吁出一口气，疲倦感逐渐漫上来。

　　“怎么感觉你今天心不在焉的？”程斐有点担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叶蓁还在思考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方知侑已经先开口：“可能是太累了，刚刚看演出的时候在很认真的应援，辛苦了。”

　　叶蓁颇有些受宠若惊。后视镜里，方知侑始终是一副淡然笑着的模样，但叶蓁觉得他有点腹黑的潜质，直觉告诉她方知侑说出来的话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信度。

　　她居住的小区不允许陌生车辆进入，方知侑的车也被拦下。
　　“我就在这下车吧，小区门口离我家也不愿，我走回去就行。”她摸上车门，却打不开。

　　“不用，等下就好。”方知侑摇下车窗，保安朝这走过来，和方知侑交谈了几句。

　　或许是他文质彬彬的气质令人心生信任，不多时，保安竟然放他的车通行。

　　叶蓁目瞪口呆，直到车子稳稳停在楼下，车门锁才“咔哒”一声打开。

　　她道了谢，走进电梯。
　　出了电梯口，叶蓁往窗外挥挥手，才听到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回来了？”叶诗情敷着面膜，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手机依旧放在茶几桌面上，开着通话。
　　倏地被打断对话，屏幕对面的人也从叶诗情的语气中猜出她在和谁说话：“是蓁蓁回来了？”

　　“嗯，陈叔叔好。”叶蓁把钥匙放回门口的挂篮。
　　陈善铭叹气：“要是陈望能像蓁蓁一样懂事就好了，哪里还用得着大人操心。”他话锋一转，”蓁蓁啊，你和陈望认识，知不知道他一般会去哪里玩？”

　　听着怎么有点微妙？
　　叶蓁不明所以。

　　“他们也就是同校而已，哪里会这么清楚。”叶诗情转头问叶蓁，“陈望他离家出走了，你有从同学那听到什么吗？”
　　“没……没有。”叶蓁耳根发烫，避开与她的对视，“我不知道。”

　　叶诗情叹了口气，打发她去洗漱：“行吧。时间不早了，赶紧洗个澡睡觉了，头发多吹会儿，吹吹干再睡。”

　　叶蓁含糊不清地应下。之后的话题便与叶蓁无关，她放缓脚步，试图多听一会儿陈善铭和叶诗情的对话，不过没有给她多少时间，洗漱的水声盖过客厅里的声音。

　　叶蓁擦去脸上的水珠，捏了捏脸颊肉。
　　她听程斐说程之昂的女朋友是个大美女，见到本人才知道长得好看又会穿搭，令人情不自禁产生些许羡慕的情绪——难怪程斐在见到嫂子之后火速改口为“我哥怎么配得上她”。

　　程斐有提过周嘉月是做自媒体的，有运营个人账号。叶蓁点开APP，周嘉月的账号粉丝不少，叶蓁轻而易举就在一堆相似网名里找到了她。
　　右上角出现小红点，显示新增一个粉丝。

　　她平时只会发点记录日常的照片，谁会关注她？
　　叶蓁好奇地查看这位新粉丝的信息：默认头像，随机数字的初始昵称，主页一片空白。

　　长得很像僵尸号，说不定下一秒就会给她私信刷单小广告。

　　但是这个奇怪的僵尸号让她的粉丝数从“9”变成“10”。
　　多了一位数，某种意义上来说会顺眼很多。

　　叶蓁决定暂时保留这个粉丝，等他发广告的那天再拉黑他。

　　·
　　放暑假的缘故，商业街上学生模样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工作日的咖啡馆也多出不少人。

　　叶蓁跟着导航找到陈望所在的咖啡馆，欧式风格的装修，门口花坛种着许多绣球花，音响里播着悠扬的古典音乐。
　　光看外表的话，很难想象出晚上会作为灯光烁动的乐队演出场地，将低沉大提琴换成电音吉他。

　　她探头探脑的模样引起店员的注意，手肘撞了下陈望的胳膊：“看门口。”

　　闻言，陈望抬头，猝不及防撞上叶蓁望过来的视线。
　　叶蓁眼前一亮，顿时露出“你果然在这”的表情。

　　陈望刚来咖啡馆打工没几天，本来店长是不打算要暑假工的，但仅仅是短暂的面试时间，也因为陈望出挑的外表吸引来好几个女性客人。
　　这是店长聘用他的原因，靠脸吃饭也是一项技能，尤其是陈望学习能力强，上手很快，店长就把他安排到吧台区域，有效利用他的脸提高店铺销售额。

　　借着点单工夫搭讪的事已经发生过好几次，其他店员也把叶蓁当作来要联系方式的普通客人，对她冲着陈望直奔而来也习以为常。

　　“喝什么？”陈望点开收银机。
　　“嗯……冰博克。”叶蓁点完单也不去找座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陈望被她盯得后背发毛：“一会儿会送餐到座位，你不用在这等。”

　　同事讶异地瞥他一眼。
　　他们店明明是柜台取餐，什么时候送餐到位了？

　　叶蓁仔细想了想，柜台还有其他人在，说不定还有顾客点餐，也不方便和陈望说话。

　　她一离开，同事的八卦之魂燃起。
　　很明显陈望认识这个女孩子，虽然还是摆着冷脸，但说话语气柔和许多，不像面对其他顾客时候疏离客气的模样。

　　“那个女孩子——”话刚出口，陈望冷冷地飞来眼刀。
　　他立即住口，埋头清洗杯子。

　　陈望端着做好的冰博克，四处环顾寻找叶蓁的身影。
　　最终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她。

　　看到叶蓁的时候，陈望忍不住皱眉。
　　桌上放着摊开的作业和文具，不像是喝完就走的样子。

　　“你点的单。”陈望放下杯子，特地放在离作业纸远一些的位置。
　　他送完餐转身就要走，叶蓁赶紧拉住他的衣角：“哎，等下！”

　　“还有什么事？”
　　“你真的离家出走啦？”叶蓁压低声音，眼里满是好奇，“陈叔叔昨天还问我，知不知道你会在哪？”
　　“那你告诉他了吗？”
　　“……当然没有。”叶蓁说道，“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不然下次他问我的时候，我不能保证会不会胡言乱语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确认过柜台那暂时不需要他之后，陈望垂下眼，唇角微挑：“行啊。”
　　叶蓁下意识后仰。

　　“我跟陈善铭吵了一架，搬出来住了。”陈望语气平静，就像在说他早饭吃了什么，“以后我怎么样都和他没关系。”

　　叶蓁呆呆地坐在那，把陈望的话反复咀嚼三四次，才理解其中含义。
　　她长这么大都没和叶诗情吵过几次架，断绝关系这种事更是想都没想过。

　　“但是陈叔叔他好像很担心你……”
　　陈望嗤笑：“他是担心事情传出去会丢他脸吧。”
　　叶蓁语塞，打量他穿着的工作服，小心翼翼问：“所以……你是在打工赚生活费？”

　　陈望算是默认了。

　　……她之前还以为陈望是来体验生活的。
　　叶蓁对赚钱还没有太多概念，她线上买东西都是刷叶诗情的亲属卡，线下有自己平时攒的零花钱。

　　对于陈望刚刚高中毕业就能自己赚钱独立生活这种事，叶蓁脸上的表情慢慢从呆滞逐渐变成崇拜。

　　她神色变了又变，陈望皱眉。
　　正在他以为从叶蓁嘴里听不到什么好话的时候，她眼里闪闪发亮：“这也太厉害了吧！”

　　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