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汛》沈云禅

26、列车厢

　　第26章
　　有人喜欢陈望很正常。
　　高中时候她就亲眼见过女生给陈望递情书，表白墙上也时不时会有人投稿偷拍角度的照片海底捞人。

　　高中生的消息传得很快，学校里有一点八卦轶事都会迅速传遍年级，这一点叶蓁已经领教过了。
　　因此陈望在松湖二中也算是半个人物，至于他本人是否知情，可能知道了也懒得搭理。

　　如果她是路人女生，有这么一个学长，多半也会加入暗恋大军中。可惜的是，因为和陈望有一段鸡飞狗跳的家庭关系，直接杜绝了她早恋的可能性。
　　以至于叶蓁发觉自己可能对陈望产生了一些想法时，她下意识地产生否定心理以此逃避现实。

　　叶诗情还在喋喋不休地告诉她如何分辨男人是否别有用心，用她的亲身经验告诉她男人的花言巧语绝不可信。

　　“如果他突然对你示好，一定是另有所图。”
　　“帮你拎包，给你送奶茶，靠一些廉价的付出让你觉得他为人不错。”
　　“还会想方设法和你有肢体接触。”
　　“会找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来接近你。”

　　叶蓁把虾饺在酱汁里滚了滚，一口咬开，鲜甜的味道浸润舌尖。

　　诚然，叶诗情说得都是实话。在大学里她确实靠这个方法排除了一些不怀好意的男生。但陈望不一样，他有主动提出陪她购物，但全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客气又疏离。

　　叶诗情在公司里也有听说过同事们的八卦，万幸的是叶蓁既没有早恋，也没有轻而易举被大学里的男生用几杯奶茶骗成恋爱脑。
　　她对自己的女儿很放心，因此当叶蓁提出因为参加活动要提前返校的时候，叶诗情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叶蓁耳根发烫，她很少对叶诗情说谎，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陈望。
　　如果被发现了她一定会搬出陈望背黑锅。

　　她在哪个段子里看过人会有嗅觉记忆，就像她现在吃完饭去洗手，发现洗手液换成了白苔香味。
　　……无限接近于陈望围巾上的气味。

　　“洗手液什么时候换了新牌子？”
　　“合作方送了两箱，现在很流行的味道，我闻着不错就拿了两瓶。”叶诗情答道，“你不喜欢的话我换掉？”
　　“……没有不喜欢。”叶蓁叹气，“我就是发现味道变了，随便问问。”

　　她用沾满白苔香味的手给程斐发信息。
　　给三个舍友发消息被识破的概率太高了，她们很容易就能从叶蓁最近接触的人里判断出她在说谁，但程斐和叶蓁不在一个城市。

　　【突然开始关注身边某个男性熟人？】
　　【有多熟？】
　　在感情八卦这方面程斐反应一直很快。

　　最近开始熟的。
　　叶蓁打完这行字自己都皱眉头。

　　【你是不是想恋爱了？】

　　叶蓁：？？？

　　【很正常啦，身边人都在谈恋爱的情况下，要保持初心是很难的】
　　【如果你觉得他不错那就试一试喽】

　　叶蓁怀疑程斐是谈恋爱谈得以为全世界都要陷入爱情的泥沼。

　　不行。
　　程斐也靠不住。

　　她现在的心情像是在反复涨跌起落，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湖也被搅乱。

　　叶蓁深呼吸，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她和陈望怎么样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陈望有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围巾拿错了。

　　仿佛心有灵犀，下一秒陈望就发来信息，问她现在方不方便接电话。
　　在叶蓁回复“可以”之后，屏幕上立即跳出通话页面。

　　“什么急事非得打电话说……不会是因为这条围巾对他意义非凡吧？”叶蓁嘴上嘀咕几句，还是按下接听键。

　　事情不如她所料，陈望的声音隔着电流传来，语气里竟然也沾上一丝焦虑：“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罗芷去不了采风，不出意外的话，只有我俩。”
　　“什么？”叶蓁诧异，“为什么？”
　　陈望说：“一些私事。”

　　罗芷不去的话，这次采风岂不是只有她和陈望两个人？！

　　“你那边有问题吗？有问题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
　　“我……”

　　问题很大。
　　叶蓁完全没有和异性单独远行的经历。

　　察觉到她的不安，陈望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先慢慢考虑，之后再告诉我。”
　　“嗯。”叶蓁小声应下，在挂电话之前又喊住他：“陈望，那个……围巾……”

　　“嗯？”
　　“围巾拿错了。”他好像没注意到，叶蓁提醒道，“你什么时候方便，我给你送过去。”

　　陈望没说话，叶蓁能听到他翻动东西的声音。
　　隔了一会儿他才回答道：“不用，先放你那吧。你的围巾我等下让跑腿送去你家。”

　　匀缓的呼吸声仿佛裹挟着热烫的温度，沿着她的耳廓传播。
　　放下手机，叶蓁抬头，看到镜子里耳尖通红的自己。

　　半晌，她给罗芷打去电话，询问采风的事宜。

　　“抱歉啊家里有点私事，去不成了。”罗芷歉疚道，“陈望应该跟你说了吧，你觉得OK的话就行程照旧，不想去的话也没关系。”
　　罗芷都做好叶蓁拒绝的准备了，已经打算去协调后续的安排，然而叶蓁犹豫了会儿，说了声“好”。

　　“……行，我和陈望商量。”罗芷愣了下，如释重负。

　　陈望那边答应得很爽快。
　　叶蓁是个有自理能力的成年人，一个人旅游也可以照顾好自己，这一点在她的社交账号动态里表现得很明显，陈望毋庸置疑。

　　他叫来的跑腿已经把围巾取走了，如果不是叶蓁提醒，他是真的没发现围巾拿错了。
　　和叶蓁猜想的“围巾对他意义非凡”不同，这条围巾是陈善铭让钟点工阿姨捎来的，大约是参考了郝助理的意见，品牌也选了年轻人群体里流行的轻奢潮牌。陈望收到后就一直挂在一边，也是出门前发觉今天风大，就近随便拿了一条。

　　两条围巾都是米白色的，颜色接近，材质相同，叶蓁分心时候会拿错倒也正常。
　　陈望和她告别之后就直接把东西放进包里，没有仔细看，直到叶蓁在电话里说围巾拿错了，他才翻出来看了一眼——小动物图案和花体英文的刺绣，很符合叶蓁的喜好。

　　叶蓁没想过有一天她拿个外卖还要做贼心虚，让跑腿不要按门铃也不要敲门，直接放在门口就行。
　　再三确认过叶诗情在书房，叶蓁才悄悄开门取走袋子。

　　围巾还好端端地躺在纸袋子里，她把两条围巾并排挂在一起，直到出发前一天，陈望那条围巾才被转移到旅行箱里。

　　一起转移的还有叶蓁的睡意。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眼看着屏幕上的数字逐渐递增，毫无困意。

　　第二天陈望见到她的时候，就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眼看着她迷迷糊糊到要走错站台，陈望及时拎着衣领又把她拖回来了。

　　“你往哪去？”
　　叶蓁“啊”了一声，揉了揉眼睛，眼下一层淡淡的青灰阴影，明显是没有休息好。

　　她昨夜基本没怎么睡，接近天亮的时候才睡着，没几个小时又被设定好的闹铃吵醒。还好她前一天晚上就收拾完箱子，穿戴完就能提着箱子走人，不然以她现在的状态一定会丢三落四的。

　　陈望在平板上写写画画，身边的少女脑袋一点一点的，几乎要埋进胸口，随着列车偶尔的颠簸微微晃动。

　　叶蓁发出不太舒服的嘤咛声。
　　陈望停下笔，扭头看去。

　　她这个睡姿很伤颈椎。陈望默了片刻，伸手把她的下颌微微抬起，朝自己这靠过来。
　　发丝顺着她的动作滑落，毛茸茸的头顶在他肩上蹭了蹭，泛起一阵痒意。

　　现在的姿势变成陈望难受了。

　　陈望无声地叹了口气，肩上倏地承担了叶蓁的重量，他写写画画多少也受到了影响。
　　不过总比叶蓁醒来之后脖子疼得动不了要好。

　　一开始罗芷找他商量的时候，陈望是认为叶蓁会拒绝的一方。
　　杨教授的邀请本就突兀，她想跟着积累经验，日后也有很多机会。

　　但罗芷告诉他，叶蓁没有犹豫太久就答应了。
　　陈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都在计划一个人的行程了，又突然增加到两人。

　　旅途漫长，前座的小孩子逐渐失去耐性，吵着要离开座位玩耍。
　　睡梦中的叶蓁也蹙起眉尖，被吵到睡不好觉。

　　陈望旁观着前座家长在经历一系列的劝哄、斥责后依旧没有起多少作用，只能向周围被打扰的乘客道歉。

　　小男孩转过身，正好和陈望四目相对。

　　陈望竖起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在睡觉吗？”小男孩问。
　　陈望点头。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转移，他又对陈望手上的平板感兴趣，趴在座椅上低头看他在屏幕上写一些他看不懂的内容。
　　陈望只是在看杨岱给他发来的资料，也不介意被小男孩看着。只是肩膀被叶蓁压着，时间一长有些血液循环不畅，陈望搁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兴许是他们俩的姿势太容易引起误会，小男孩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梭巡，最后问陈望：“这个姐姐，是你女朋友吗？”

　　陈望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拿起笔，回答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