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汛》沈云禅

25、白围巾

　　第25章
　　话音刚落，叶蓁的脸又烧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错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让一让，让一让！”
　　饶是叶蓁不想，眼下也被迫让路——塑料袋里装着易碎的鸡蛋，此刻它们就是需要悉心呵护的艺术品，她不想失去一件漂亮的大衣，也不想承受鸡蛋主人们的喋喋不休。

　　脚下一乱，叶蓁下意识寻找支撑点，按住陈望的胸口。

　　哦豁，他没穿厚秋衣，手感还可以。
　　叶蓁心想。

　　以他们的身高差，她能平视到陈望的脖颈，白净的皮肤，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对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而后低声提醒：“能松手了吗？”

　　“对不起，不小心碰到的。”叶蓁很没诚意地道歉，慢吞吞把手挪开。
　　事发突然，情况紧急，她刚才不撑那么一下很可能就会摔倒，这才不小心占了他一点便宜。

　　陈望欲言又止，整理了下被她扯乱的领口：“这边看得差不多了，去另一块看看。”

　　接下来是属于叶蓁的购物时间，陈望不了解瓶瓶罐罐，无从插手。
　　叶蓁需要购买不同规格的分装瓶，她在货架边一件件拿起来看。

　　“是买粉色瓶子还是白色瓶子？”叶蓁陷入沉思，“要不都买吧？”
　　陈望在一边回着消息，眼前突然有两个塑料瓶杵过来，近的差点贴到他脸上。

　　“……干什么？”
　　“你帮我看看买哪个？”叶蓁仰起脸，“你审美肯定比我好嘛。”

　　陈望的视线没有落在瓶子上，微微向下，她涂了樱桃色的唇釉，在光线下透着细闪光泽，微红的脸颊也像……
　　他止住幻想，不允许自己再想象下去。

　　“都买。”陈望接过去，一起放进推车里。
　　叶蓁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陈望稍稍松一口气。

　　过剩的想象力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算优点，此刻他甚至会扪心自问：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许是在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他第一次对叶蓁生出想要探究的心。

　　“这个呢？”叶蓁在一排排货架里找到新的乐趣，但无人回应。

　　“陈望？”
　　得不到回应，叶蓁回头去找他。
　　陈望靠在推车把手那，好似在发呆，灯光在他浓密的睫毛周围形成一层淡色光晕。

　　“陈望！”
　　手挥舞到眼前了，陈望才回过神：“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看你在发呆。”

　　陈望垂下眼睫，少女的帽子被人群挤得有些歪斜，他伸手扶正，指尖拂过长发沾染上清淡的香气。
　　叶蓁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心慌，想制止他的动作，但无论如何“我自己来”这句话叶蓁都说不出口，只是站在那由着他整理好帽子。

　　她只要看到陈望的嘴唇，就会克制不住想起某个荒诞的梦境。
　　太逼真了，就像陈望当时真的在她身边一样。

　　……不行，感觉头顶要冒烟了。
　　叶蓁回去的时候僵硬到同手同脚，连她要找陈望说什么内容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现在是为同一个目标努力的合作伙伴。
　　正常人会看到合作伙伴就脸红紧张说不出话吗？会靠近一点就心跳得砰砰快吗？会梦见和合作伙伴接吻吗？

　　没有恋爱经验的少女，在人来人往的超市里思考一些不属于这里的问题。

　　轮子划过地面的摩擦声由远及近，叶蓁腰上一紧，被人揽到一旁。
　　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是怎么回事——有个调皮的小孩趁着家长不注意，推着购物车乱跑，他的身高还不足以能把控住前进的方向，她险些被失控的购物车撞到。

　　“对不起对不起！”匆匆赶来的父母一叠声朝她道歉。
　　陈望脸色微沉，叶蓁倒是看不见他的神情，不过从小孩子被吓到的样子来看，恐怕是不大好看的。

　　“有没有撞到哪里？”那对父母还算是明事理的人，主动向叶蓁询问。
　　叶蓁摆摆手：“我没事，也没真的碰到。”
　　“真的太不好意思了，你没事就好。”他们连连道歉，拎着孩子的衣领去一边。

　　陈望松开她，这是今天第二次她与陈望几乎无缝的近距离接触。

　　“还有什么要买的？”
　　“没啦！”叶蓁点了一遍分装瓶的数量，“购物任务圆满完成！”

　　她主动去自助结账的机器前一件件扫码，右手边的商品逐渐减少，左手边的物件越来越多。就在右边商品清空，她按下结账键，正准备掏手机出来付款时，陈望先一步伸出手。
　　紧接着几秒的卡顿，屏幕上跳出“付款成功”的提示。

　　叶蓁“咦”了一声：“你怎么扫码了？”她扯下打印出来的小票，看了眼最底下的数字，“我等下转给你。”

　　“不用。”陈望说。
　　他还需要找个能说服叶蓁的借口：“就当谢谢你那天帮忙招待老师。”

　　叶蓁没有被完全说服，但她还是接受了这个理由。

　　他们去出入口拿包，寄存柜就在大门口。
　　遽然从浑浊的空气逃离，与清新空气一同涌入肺部的，还有冰冷的寒风。

　　“嘶——好冷。”叶蓁小跑着到寄存柜前，找到他们的柜子。
　　人满为患的商超，连寄存柜都没剩几个空位，叶蓁和陈望只能共用一个柜子。

　　两条白色围巾，一个背包。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叶蓁低头去看谁打来的电话。

　　“妈？”她接起电话，下意识把目光投到某个方向，“我和同学在一块儿呢。”
　　很明显陈望也听到了，目光相对，叶蓁飞快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嗯嗯，大学同学。”

　　“要回家吃饭的呀，我马上就从超市出来了。”
　　“什么都行，你看着做吧。”
　　……

　　叶蓁应付着叶诗情的电话，单手给自己系上围巾，背上包包。

　　挂掉电话，叶蓁还有些心虚，不敢去看陈望的眼睛。
　　陈望恍若无事发生，询问她怎么回去：“打车还是公交？”
　　叶蓁试了下袋子的重量：“也不算重。”

　　公交站就在商场门口，叶蓁脚步轻快，一转眼就已经停在站台。。

　　陈望目送她上车坐到椅子。
　　她低着头在看手机，不一会儿陈望的口袋振动，是来自叶蓁的信息——【拜托啦，帮我保密】

　　陈望没回复，但叶蓁知道他肯定看到消息了。

　　回到家里，叶蓁把东西放下。
　　刚拎起来时候不重，但拎久了还是累的，她手心都被袋子勒出一道红痕。

　　叶诗情已经把食材下锅，从厨房探出头就看到扑倒在沙发上的叶蓁，大衣围巾帽子都被丢在一边。
　　“怎么总是不记得收拾。”叶诗情数落她几句，叶蓁把脸埋在抱枕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叶诗情把大衣挂好，正要把围巾一起系上，注意到内侧的logo刺绣。

　　“你新买的围巾？”叶诗情问。
　　叶蓁拿着她的副卡，叶诗情不会限制女儿的轻奢消费，但她不记得有这么一笔支出，而且也不像是叶蓁会喜欢的风格。

　　“没有啊，不是你去年买给我的吗——”叶蓁抬头，也在看清围巾的一瞬间顿住，“这是……等等！”

　　沙发下陷，叶蓁跳起来抢走围巾，速度快得惊人。

　　“是我新买的！”叶蓁抱紧围巾，“我之前和同学逛街时候买的。”
　　“是今天和你一起出去的同学？”叶诗情问，“什么时候有关系那么好的同学了，怎么没听你说过。”

　　“啊对对对，就是今天那个。”叶蓁很少对叶诗情说谎，故意拨弄头发挡住烧红的耳根，“我前几次回来住，你也不在家嘛。”
　　她的说辞没有打消叶诗情的怀疑，趁着叶诗情还没盘问更深，叶蓁慌不择路地拎着围巾和包包跑上楼。

　　她怎么会拿错围巾？
　　叶蓁郁闷地倒在床上，开始一帧一帧地回忆。

　　应该是在寄存柜拿围巾时候拿错的，那会儿她接到叶诗情询问要不要回家吃饭的电话，也没仔细看，从柜子里取出围巾直接戴在脖子上。
　　而她和陈望的围巾都是白色的，质地也差不多，一走神确实存在拿错的可能性。

　　难道陈望没发现她拿错了围巾吗？
　　叶蓁愈发疑惑，她觉得今天陈望有些反常。

　　比如今天格外地有耐心，还会帮她扶帽子。
　　还有出人意料地两次肢体接触。

　　她为什么会对这些记得格外清楚，甚至能嗅到围巾上淡淡的白苔气味。

　　其实叶蓁隐隐有一个答案。
　　属于女生宿舍夜谈的保留项目，她不曾参与但是经常听舍友说起的话题。

　　她好像坠入爱河了。

　　叶蓁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直到下楼吃饭，还显得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原本叶诗情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跟她说，现下反而忍住了。
　　“你那个大学同学……”叶诗情试探着开口。

　　叶蓁竖起耳朵，立即警惕。
　　“唉，算了。”叶诗情叹气，“你都长大了，这种事也是你的自由。”她往叶蓁碗里夹了只大虾，“你别忘了入学前答应过我什么啊。”

　　“我知道，如果我谈恋爱了一定要告诉你。”叶蓁举手投降，“但是如果我未来的男朋友……我是说如果，他和你的关系不太好，或者说你们有过矛盾……”
　　“我都没见过怎么会知道关系不好？”叶诗情皱眉，“人总得相处下来才知道合不合适。”

　　叶蓁怕她又疑心：“好吧，我只是做个假设。”

　　只是个假设，她还没搞清楚到底是不是喜欢。
　　也许只是她对陈望见色起意，临时贪恋一下他的外表，等看腻了、看习惯了，说不定觉得也就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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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几天出差，等我回来4月一鼓作气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