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申燕居》不想不问

5、回家

　　直到再也看不见新丰寺后，钟曲清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伸手去掀车帘却被一旁的芰荷拦住了。

　　“小姐这是后悔了？”

　　芰荷坐在侧面，观察着钟曲清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可是您别忘了您还有老爷和夫人呢，夫人知道您要回来肯定高兴，您忍心让她空欢喜一场吗？而且您若是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看看，不是吗？”

　　唉，钟曲清拉着芰荷的手“这些年也多亏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自然是小姐在哪奴婢就在哪。”

　　钟曲清转过头去看窗外渐渐倒退的景物，想到母亲，心中一软。

　　掀开帘子让走在马车旁的蓉儿上车。

　　“你上来，我有话问你。”

　　“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蓉儿跪在马车中间，低头答道“夫人她生三小姐的时候伤了身子，血气亏损。不过这几年一直都在调理，已经好多了。只不过前些日子下雨受了寒，一直在调理。”

　　“三小姐？”钟曲清模模糊糊想起以前来信来信中好像提了这么一回事，不过当时自己的注意力完全在那带来的一堆新奇玩意上，没怎么在意。

　　钟曲清皱了皱眉，没说话。

　　一年？这么快？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在那深宅大院里有个孩子傍身终归总归是好的。

　　“那二小姐呢？”钟曲清语气有些讽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母亲只生了我们姐妹两个吧。”

　　芰荷见钟曲清有些不悦，心里有些打鼓，只好如实说出“大小姐离家差不多半年后老爷就纳了余家二小姐为妾，生下了二小姐和四少爷。”

　　钟曲清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沿，哎，母亲肯定很伤心。

　　钟曲清深深叹了口气，想起了临走前师父对自己的告诫。

　　钟府不同于新丰寺，她不再是被师兄们宠着的女孩而是钟府的嫡女，需要面对的一切都是未知。

　　“你把这些年所发生的事全都说给我听。”

　　新丰寺地处固城，与京城少说也有两日的路程。本来也就是个普通的寺庙，可多年前寺中突然来了个玄空法师，颇负盛名，寺庙一时间声名鹊起，无数人想一睹法师真容却未能实现。

　　钟曲清一直都知道师父很厉害，但没想到会这么厉害，可是后来玄空法师突然就消了名气，时至今日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钟曲清闭目养神，心里却一直在想刚才蓉儿告诉自己的话。

　　行了一段时间，天空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疏疏斜斜，像细针一般。林中的鸟争相鸣叫，自然清脆的声音让钟曲清的神经放松下来。

　　终于，一路走走停停，两日后到达了京城。

　　钟曲清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和叫卖声，心里痒的很，终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快来看啊，新鲜的蔬菜啊！”

　　“卖冰糖葫芦，一文钱一串，不好吃不要钱嘞!”

　　“快来看哪……”

　　“好热闹啊。”钟曲清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京城与固城有些不同，固城给她的印象一直是轻柔舒缓的，而京城却洋溢着浓厚的生活气息。

　　马车一路行驶，最终停在一座府门前。

　　钟曲清下了马车，站在门前。门前的两只石狮子威严伫立，金色鎏金大字书着“钟府”二字，好不气派。

　　早已有小厮去禀告了，想必很快就会有人出来了。

　　钟曲清静静的看着那两个字，内心升起一种奇特的感觉。

　　没过多久就有人从府里走出来。

　　好像是名管家。

　　“小姐回来了。一路奔波劳累想是辛苦了。”管家弯着腰恭声说道。

　　钟曲清笑着说“还好，倒不至于那么累。”

　　“是，是。”管家忙附和着“老爷和夫人早已等候多时了，小姐还是赶快进去吧。”

　　钟曲清点点头“那就劳烦您带路了。”

　　钟曲清跟在管家后面，边走边打量着府中情况。

　　一路走来，各个房间院落皆是精美细致打造，雕梁画栋，扶手栏杆都是用上好的白玉所制，重重帘幕遮着过道，挡住了细碎的阳光。空气中有股花香，钟曲清望了望，瞧见不远处的假山盆景处开的正盛的木檀花。至于小厮婢女不知道看见多少了。

　　“管家伯伯，这府内装饰都是爹爹吩咐的吗？当真是······漂亮。”富丽堂皇，奢华至极。

　　只是自己看久了新丰寺的古朴平淡在看这些，总觉得有些……扎眼。

　　管家回头和蔼一笑“小姐客气了，叫我李伯就行，您小时候就是这么叫我的。”

　　李伯回答道“这府里布置也不全是这样，老爷因为事务繁忙不常管这些事，基本上都是二姨娘在打理。”

　　“我娘呢？”

　　“这个······夫人身子不好，老爷怕夫人劳心伤神，所以就托了二姨娘来办。”

　　钟曲清没说话。

　　穿过重重回廊“小姐，到了。”李伯摆了个请的姿势。

　　再说胡氏左盼右盼还是没见到人，要不是钟妍说她身体不好，不易走动，她早就出去看看了。

　　“这怎么还没来啊？”胡氏有些焦急。

　　“这不是来了吗。”二姨娘余氏看向门口。

　　钟父放下茶杯，众人的目光一齐看向门口，就见钟曲清缓缓往里走。

　　一身烟罗紫曳地望仙群，绣着朵朵梨花，腰间挂了个素色香囊。走动间头上别着的镂空兰花珠钗伴着光亮熠熠生辉。

　　钟妍看着钟曲清，这个从未谋面的姐姐，内心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余氏乍见心中一紧，这丫头年纪还小，并未长开，若再长几岁必是个美人。

　　一旁的钟柔不知余氏怎么想的，只知道来了个与自己争宠的。

　　其实此时钟曲清内心有点慌，这身衣服还是芰荷在马车上临时给自己换上的，说是不能让别人小看了自己。

　　钟曲清捏了捏裙摆，深吸口气，一抬头就看见坐在上首的钟父。

　　钟曲清内心升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女儿钟曲清见过父亲母亲。”

　　“哎哎，快起来快起来。”胡氏伸手去扶她，眼中含着泪水。到底是血浓于水，即使多年未见，只是偶尔传来几封书信，此刻，钟曲清内心也是酸酸的，落下泪来。

　　“娘。”钟曲清轻声唤道。大概是血缘情深，这个称呼情不自禁的就叫了出来。

　　八年来，简简单单的一个称呼自己却从未有机会喊出口，每次看到那些牵着父母亲手来寺中参拜的孩子，说不羡慕是假的。

　　“哎哎，娘在呢，娘在呢，娘很想你······”胡氏紧紧的抱着她，泣不成声。

　　坐在旁边的钟父站起身来，看着抱头痛哭的娘俩，口中有些发涩又仔细地看了看钟曲清。

　　没想到一下子自己的女儿就长这么大了，内心是有愧疚有欣喜。

　　其实钟父对于自己这个嫡女其实内心是十分疼爱的。

　　见状，余氏也走了过来，拉过钟曲清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钟曲清条件反射抽回了手，但随即觉得这样并不好。笑了笑对余氏说“这位就是二姨娘了吧。”

　　余氏点点头，也不介意，转头对钟柔说“柔儿，还不快过来见过你曲清姐姐。”

　　钟柔老大不愿意的走过来打了声招呼。

　　而钟妍比较内向，也不敢插嘴，到是钟曲清看到了她，主动说道“这位肯定就是二妹妹了。”

　　钟妍羞涩的笑了笑“大姐好。”

　　钟曲清点点头“这么多年多亏你在母亲面前侍候了，”

　　“姐姐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妹妹应该做的。”

　　钟父看出钟曲清的疲惫，开口说“好了，清儿一路赶来肯定累了，赶快带她下去歇歇吧。反正都回来了，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也不迟。”

　　胡氏点点头，拍拍钟曲清的手“好，我早就让人准备好了，还是你小时候住的，我都没让人动过。”

　　钟曲清看着胡氏一脸的喜悦和慈爱，内心的那点不安也消散了。

　　钟曲清被胡氏带着往外走，钟曲清回头望去，看着在记忆中逐渐清晰的父亲，嘴巴张了张，一声爹终是没说出口。

　　钟曲清怕胡氏累着，让她先去歇息，自己洗漱过后便来看她。

　　钟曲清站在院内，长长的舒了口气。定睛一看，芰荷正站在院中看着她。

　　“你刚才去哪了，怎么没看见你？”

　　“回小姐，奴婢刚才去打点您日后的吃住衣物，然后被管家叫去嘱咐了一番。”

　　小时候的记忆差不多没有了，在婢女的带领下走到了芸阁。踏进室内，没有异味，几盆新鲜的花朵盆栽，散发着淡淡清香。

　　钟曲清脸上不由扬起笑意，这次回府感觉出乎自己意料的好。钟曲清确实是累了，没多久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