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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月明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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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放感到一阵心虚,慌乱的移开视线。大脑还未做出思考,双腿已经屈了下去,揣在怀里的书掉了出来:“殿下恕罪,草民失礼”
勺子从手中滑落与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宋祈被他的一系列动作给搞懵了:“什么?你这动不动就跪,怕是日后会传殿下比那魑魅还骇人,起来回话就是”
不过唐适却被躺在地上的书吸引了,冷不防来了一句:“你竟也读《中庸》!”
此话刚一出口就甚觉不妥,要是细细琢磨有种瞧不起人的意味。本能的轻咳一声缓解尴尬,生硬的找补着:“本王是想说先生也对《中庸》感兴趣?”
世事不像戏文,没有尽善尽美,也更无绝对公平。纵使薛放听着唐适的话在不舒服也无可奈何,谁让偏是有人会投胎,生来尊贵,而此时的他只是薛放,一个如蝼蚁般的人物,早已没了筹码。
薛放眼神闪躲,头低了低。他在门口时也听到了唐适和宋祈的话,但现在还不能操之过急,否则踏错一步将万劫不复:“回殿下,草民也只是略识得几个字而已,要说是兴趣着实不敢当”
兴趣?中原的书晦涩难懂,要不是因为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才不会读书。
“哦,原来是这样”听他的回答反倒让唐适觉得谦虚过头了,《中庸》可不是他一个只得几个字的厨子看的闲书。
眼看这都要聊不下去了,宋祈夹起一块鱼糕,边吃边说道:“你这鱼糕做的甚好,殿下和我都喜欢”
薛放:“公子谬赞了,在下做的鱼糕自是不能和经验老道的厨师相比”
“有机会一定要去荆州尝尝才是”宋祈转过头来对唐适说道:“哥,反正你也是闲人一个,不如过几日去荆州逛上一逛”
刚刚这厮还慷慨激昂的劝着自己,怎么一看到吃的就什么都抛诸脑后了,之前可没发现宋祈如此好吃,唐适看着吃的满嘴流油的宋祈,轻笑一声,说道:“一盘鱼糕就将本王拐去荆州,你怕不是吃坏了脑子,忘记舅舅让你来的目的了”
一提到宋太傅吓得宋祈不禁一颤,他家那个老头简直就是个老顽固。不过就是去了青楼而已,也并未干什么,宋太傅差点没把他给打死,自那以后宋祈一路过青楼都觉得后背发凉,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更别提进去了。这次是奉自己老头的命令劝说唐适去月明楼的,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将瑞王拐跑了,胡子气歪是小,进不去家门是真。
“没忘,我就是说笑的”宋祈心虚的笑了笑。
唐适看了看薛放说道:“你先退下吧!”
薛放应声行礼便退了出去,在门口停留一会便走了。
屋里莫名的寂静,唐适也若有所思的低着头。刚刚问到他读书时明显紧张,说的必然不是实话,可他为什么要说谎呢?
宋祈已经唤了愣神的唐适半天也不见反应,无奈只好上前去推了推他:“哥你想什么?这么入神?”
突然的触碰吓了唐适一跳:“啊!没...没什么,你吃好了就去月明楼吧!”
说完后起身便走了,宋祈夹起鱼糕塞得嘴里满满都是,才连忙去追早已没影的唐适。
在回厨房的路上薛放收到一封信,拆开看竟是韩谦所写。前半段都是些拗口的酸文,重点都在后半段,大致意思是约他去月明楼。
“月明楼...”嘴里不自觉的念着,刚刚听到瑞王也要去月明楼,看来一切都是天意。
送信的小厮看看薛放,忍不住问道:“殿下是不是赏赐你银子了”
听他这么说自己好像多卑贱一样,忍不住发火:“我为什么要他赏赐”
“哟!你以为你是谁,瑞王殿下赏赐你是你的荣幸,不知好歹。你这般隐瞒无非是防着我,荆州来的土包子,呸!”
小厮说完就愤愤地离开了,薛放手里的信被攥的不成样子,眼神可怕的像要杀人一般。
沦落至此皆是命运捉弄,本是朝都十八部族的王子——桑柯,却在十二岁父亲生辰那天因为叔叔阿塞其的叛变,导致父亲被杀,王位被夺。一夜之间命运天翻地覆,亲眼看着母亲活活折磨而死,最后落得个抛尸荒野的下场。而自己能够活下来多亏一个马奴,之后便躲到中原,两人在外以父子相称,马奴改名薛德昌,而桑柯则叫薛放。
刚开始的时候薛放无法接受,整日将自己关在屋里,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之久,直到有一天薛德昌从外面抱回来几本书。
“放儿,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屋里还是如往日一样没有动静,薛德昌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放儿,这回绝对是好东西,出来看看嘛!”
屋内的薛放缩在角落里,手中紧握着麒麟印。那可是如同中原的玉玺一样,是母亲拼死塞给他的,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每次薛德昌和他说会儿话就会走,但今天不一样,他像疯子似的破门而入。蜷缩着的薛放还没等反应就被拎了起来:“你放开我,谁给你的胆子如此放肆,放开我!”
薛德昌将激烈挣扎的薛放毫不客气的扔到地上:“你是朝都十八部未来的王,如今遇到挫折就这样,怎么对得起你的父王和子民”持续了半刻的沉寂后,薛德昌将书甩到他面前,说道:“这里是中原,不是朝都。想要夺回王位,就先读书去京城科考,积攒自己的势力,找到大祭司,保护好麒麟印。但你还是想要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恕奴不能侍奉这样的王。”
薛放眼里的怒气逐渐回落,手缓缓的伸向面前的书,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跑了出来。不过自此以后他就开始拼命的读书,学着克制内心的仇恨不流露。
往事忽然涌现,看着远去的小厮终究还是自嘲的笑了笑。而就在薛放走后唐适却从廊柱后面出来,定定的站在那里,心里直犯嘀咕:“他真的就是一个厨子吗?”
宋祈一边朝这儿走一边整理着腰带,不由分说的照着唐适后背拍了上去:“哥,在这干什么呢?今天还总是走神儿”
唐适:“没,倒是你,等了半天也不来,干什么去了?”
“人有三急嘛!都是小事情了,我们快走吧!”
唐适摇了摇头,又看一眼薛放离开的方向他才走。
京城里最热闹的酒楼顶数月明楼,来往皆是达官显贵,但有个规矩就是免费招待科考的寒门举子。不过这月明楼只是面上的普通酒楼,要说楼主江舟更是神秘的很,无人知其过往。性情阴沉,从不与人交流,身边一个都没有朋友。
科考这几日月明楼的人络绎不绝,当然了,大部分都是寒门的举子们。一帮人竟在那吟诗作对,说着无边际的大话。
马车还没停靠,宋祈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来:“这地方来多少次都不够,每道菜都好吃的不得了”
唐适慢悠悠的走到他身边,上下看了一圈,说道:“本王是不是要重新认识认识你了”
宋祈突然害羞的摸了摸脸,像个女人似的低头笑:“哥说的哪里话,我不就在这儿嘛!”
“咦,你这样子真是一言难尽”唐适不舒服打个冷颤。
“好了,不和你闹了,我们赶快进去吧!”
步子还没迈开,身后就传来齐王唐绰的声音:“好巧啊!二哥也来这月明楼?”
宋祈看了看唐适才拱手行礼:“参见齐王殿下”
唐绰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径直走了过去。宋祈默默的用眼睛捥他,嘴里无声的骂着。
看着人模狗样但野心勃勃,换句话说就是下贱起来毫无底线可言。唐绰始终觊觎太子之位,视唐适为对手。因为他的性子一直得不到皇帝的宠爱,不过性格也是大部分受他母亲贤妃的影响。
直到唐绰若无其事的进去,宋祈舒了一口怒气,对唐适抱怨道:“你看他那眼睛都长到头顶了,也不怕走路卡死他”
唐适:“嗯,有道理”
老人们总说现世报,果真这一幕明晃晃的出现在眼前。两人刚进去就看见唐绰从台阶滑了下去,脚也给扭伤了。宋祈还是没憋住笑,接下来就迎上唐绰的死亡凝视。
宋祈摸摸鼻子,内心哼了无数声。唐绰之所以没站住,是因为看到瑞王也来了月明楼,思绪飘忽不定,想着:“表面上做闲散王爷,其实还是想得到太子之位,冠冕堂皇的伪君子,和他那个死去的哥哥一样,一样的该死”
而摔倒却还被他们撞个正着,起身就看见宋祈嘲笑自己。要是从前他也就得过且过了,可今日不同,偏想找茬不可。
唐绰一瘸一拐的走到宋祈面前:“你是在嘲讽本王吗!”
宋祈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迟疑片刻:“不敢”
唐绰像是来劲了一样,不依不饶的:“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今天的齐王跟一条疯狗一样,得到谁咬着都不撒口,无非是将肚子里的邪火找个出气的靶子。而现在这个情况,宋祈首要做的就是跪下。
膝盖差点沾地,唐适就拽着他的胳膊,眼睛一直看着齐王,语气冷冷的说道:“谁命令你跪下了?不许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