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一场争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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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城市的那一刻，风也在借着夜色更加肆无忌惮地于城市那峡谷般耸立的高楼间穿行，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赵娅很早便赶在了太阳之前返回了家中。
现在，她正坐在房间的窗前，在已经完成一天的功课的前提下，注视窗外被风摇晃得几乎快要抖落所有叶子的观赏树。
风很大，母亲的花园也许会在第二天变得狼藉。在注视那株可怜的观赏树时，她想到另一处地方。她想，那些娇嫩的花显然受不住这样的坏天气。
但，母亲不会过于担忧她的花。那些露天园地里的花其实没那么珍贵，母亲可以很快就请人来再换上新的漂亮花朵。
所以，现在，母亲依旧和父亲一样，忙着工作，忙着在外地出差。今夜到周末前都不会回家。
“………”
赵娅低下头，在焦虑心情的影响下无意识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姐姐的事…该怎么办才好……”
她并不讨厌姐姐的。一点儿也不。
毕竟，在很早以前——在母亲把她从孤儿院里带回来的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有个遭遇不幸的姐姐的事实。也知道母亲之所以会到孤儿院来领养她，也是为了找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好来抚平自己因失去一个孩子而产生的伤痛。
而在听闻父亲终于找到了那个被他们不慎弄丢了的亲女儿时，赵娅也只为自己不安了短暂一瞬间。她不安，是因为害怕自己的这个姐姐会对她产生偏见——毕竟，在某种程度上，她似乎算得上是自己这个姐姐的替代品。
更多的时候，她则是在担心自己的那个姐姐。担心那个不幸遭遇了祸患的女孩过去会不会经历了太多苦难折磨。
最开始，她想，没关系的，她们姐妹又不是什么真假千金题材的小说里的女主女配。她们之间不存在谁欠了谁的问题，她们可以好好相处的。
更何况，父母应当是爱姐姐的。否则也不会在当年因失去姐姐而悲痛，并选择收养她来抚平悲痛了。
她也不会介意双亲会不会因为姐姐的归来而忽视了自己，削减了对自己的爱。毕竟她知道姐姐才是遭遇不幸的人，她也是因姐姐的关系才能得到现在父母的爱。
但很快地，她发现事情与她想象的不同。
双亲似乎并没有那么爱他们这个失而复得的亲女儿，母亲注视来到家中的那个瘦弱而敏感的女孩时仿佛注视一个麻烦的陌生人，只在最初时礼节性地给予了点关爱。
父亲则皱着眉头，表达出微不可见的失望。
“我听说你的养父母一直希望你辍学？”他在餐桌上时突然这样询问，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更加明显地皱起眉，说：“难怪你的成绩这么不理想。”
最后，又是无奈的叹息。
“你以前生活的环境太坏，已经耽误了太久。要再让你像小娅一样学那么多东西也来不及了。所以，至少在学习上，你总得有点长处今后我们才好安排你怎么过下去。明天我会托人帮忙，让你和小娅读一个学校。希望你能不要辜负我们的期待，好好学习。”
“你要知道，空有外表的花瓶是最没用的东西。”
连赵娅都为父亲这话里的刻薄感到惊讶。她没想到父亲面对自己失而复得的亲女儿时会有这样的表现，就好像自己的女儿是个不得不接手的麻烦责任。
除了尽一下该尽的义务外，什么都不用过多表现。
包括爱。
赵娅无法理解双亲的这些表现，但她很快给自己相处了十年、仰慕依赖了十年的父母找到了合适的理由，猜测父母也许是因为与姐姐分离太久，以致很难立刻就恢复寻常日日有着联系的血亲间的联系。
但她也理解姐姐的不甘，理解姐姐对自己的敌视。因为，倘若换了她在姐姐的位置上，她也要嫉妒怨恨自己。
她也宁愿姐姐怨怼自己，而不是父母。
也许是因为她隐约能感觉到当姐姐把一切不甘与怨恨的矛头指向父母时，会意味着什么。
“………”
赵娅又想起母亲的那些娇嫩美丽、为她装点花园的花。
她闭上眼，姐姐白天时说的那些话似乎又出现在耳边。
…姐姐也许说得没错。
爸爸和妈妈…他们或许没有她那些写满仰慕与依赖的记忆里的那般好。
母亲的花，在有着透明玻璃的花房里也还有不少。那里面的花比起外面要珍贵得多，也花费母亲心血养护多得多。它们是母亲的骄傲，护理的花匠不小心弄落了片叶子都要让母亲心疼许久。
外面的风更大了。
赵娅听到有人在敲自己的门。
“小姐，”家里的阿姨在外面低声叫她，“秦先生来找你了。”
………
赵娅拿着那个布娃娃走下楼来到大厅时，秦渊正坐在沙发上。
就像是突然出现在的这里，如过去每次来访时一样。外面的大风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仿佛从车房到室内的那一段路并不存在，连他的黑发都是工整柔顺地垂在脸颊，一丝一毫都没有乱。
他坐在沙发上，微仰着头用那双漆黑得不见光彩的眼睛注视着她从楼上走下来。过于艳丽且苍白的脸上是沉静而温和的笑容。
“小娅。”
他微笑着，像个在灯光下透出来的鬼魂。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下来？”
赵娅：“………”
她咬了咬唇，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洋娃娃扔到他面前的桌上：“这个，是你给姐姐的吗？”
“………”
微笑着的少年表情微微凝滞了。
他用眼角扫了一下桌上那个破破烂烂的洋娃娃，目光微沉。但下一刻，依旧是温和的笑容。在他那张过于苍白艳丽的脸的映衬下，反而让笑变得有些阴沉起来。
“你是说那个疯女人？”他问：“是她把这个给你的？”
“小娅，难道她说什么，你就该信吗？为了她的胡话，你要来怀疑我？”
他嗤笑着：“那个疯女人上次还说我想杀了她。”
“我知道你在针对姐姐！”
赵娅提高了声调打断了他：“别装了，秦渊！我知道你有办法来对付姐姐又让人找不到证据！”
“够了！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不要插手我和姐姐之间的事！姐姐无论对我做什么、说什么，那都是我的事！我不需要你来多此一举地替我做什么！！”
“………”
少年的笑容缓缓地从脸上消失了。没了笑容的掩盖，他那张苍白又阴气十足的艳丽面容终于显出了点阴森可怖的感觉。
“她在欺负你，小娅。还有她的那些朋友，长着不干净的嘴巴和烦人的舌头。”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赵娅喘着气喊到：“要不要对姐姐生气、要不要找他们算账也是我的事！你有什么权利来不征求我的意见替我出气？！”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明明一直想和姐姐搞好关系的。姐姐的那些针对于我而言也根本不痛不痒，我只是想和姐姐解开误解，成为真正亲密的姐妹！”
家里的阿姨听到了声音，但没有出来——因为这毕竟是他们之间的私事——只躲在厨房担忧地探出头来看着他们。
“…所以，你是在觉得我多管闲事？”
少年面无表情地询问。
“难道你不是在多管闲事？”赵娅稍微平复了点过于激动的心情，把语调放缓：“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的玩偶，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需要你来替我决定，谁得罪了、谁让我不高兴了，我该怎么报复他们。”
“我根本，就不想报复姐姐。姐姐没做错什么，她的那些针对根本对我造成不了什么坏影像。”
姐姐只是想要在某些地方赢过她，只是想从她这里得到那些本该有她一部分的来自父母的爱而已。就算有时候姐姐会说些嘲讽或阴阳怪气她的话，会对着她发些脾气，那也根本无伤大雅。
她从头到尾就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请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好吗？秦渊。”
赵娅在这时感到疲惫，声音也和精神状态一起渐渐变低。“姐姐才刚从医院出来，不要做这些让她难受的事。她已经够难受了。”
听说姐姐突然昏倒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她是真的担心得不得了的。姐姐之前的精神状态就不好，她害怕是她的昏迷与之有关，更害怕这昏迷将会一直持续。
当然，最害怕的，是父母对于姐姐的病情的忽视也将一直持续。
她去过医院，但是没什么机会看护姐姐，姐姐的朋友们不喜欢她。
因此，她只能趁着偶尔几次没人的时候进入病房，短暂地看一会儿病床上那个其实和母亲年轻时很像的女孩的状态。
姐姐能醒来，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不要再刺激姐姐了……”
她有些崩溃和难受，只能抱着头缓缓蹲下来：“…那是错的……妈妈他们也好…你也好……明明是错的，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改一改呢……你们教我的不是这样的……”
“…你太善良了，小娅。”
少年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面前，也蹲下来，叹着气抚摸她的头发，神色却依旧冷漠近乎阴沉。
“你会被很容易人骗的。”
他虚搂着赵娅，目光仿佛透过厚厚的墙壁看向外面的风暴夜。“你该多想想自己，而不是去考虑别人该不该遭受什么。”
“呼——”
风在吹。永不停歇，像是要吹到世界尽头来到。
连着大片花园、位于城市沿江地带高档别墅区的住宅外，风在卷着落叶与娇嫩的花瓣穿行城市之间。
夹在这些落叶与尘埃与花瓣之间的，还有一片薄薄的白色纸片。
它乘着风，在城市之中翻滚，寻找着正确的那条路。
由此恰好经过这栋住宅。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一场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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