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契阔》茶恋樨

5、第五章

　　连柰把楚霜拉到了一片深山里，连绵的群山渐渐遮住了阳光，清风带来丝丝凉意，风中夹杂着淡淡清香，混着泥土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不知何时起，一条小溪与两人结伴而行，是溪在缠绕着路，亦或是路在羁绊着溪，就这样沿溪而行，听着潺潺水声。
　　抬起头，羊肠小路一直蜿蜒到天边，淹没在朦胧云雾之中。随着两人一点点深入，花香变得浓郁起来，隐约可以看见不远处影影绰绰的花影，各色花瓣飘落，落到溪水中，随着溪水迎面而来，又随流水而去，水流也似乎散发着幽幽花香。
　　楚霜的戒心消退了几分，看看连柰，他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不时伸手玩弄一下花瓣，好不惬意。
　　“嘿，楚霜，你们太华没这样的风景吧。”连柰扭头向楚霜看去，四目对视，与这样清澈的眼睛相对，楚霜竟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他从小就很少和人接触，稍大些后也没多少人愿和他一起玩。
　　“看。”连柰停了下来，指着一棵树道，“这颗深山含笑可以说是这里最古老的树了，现在正是花期。”
　　“含笑花，应该不能长这么高吧。”楚霜有些惊讶。含笑花只是灌木，一般只能长两三米而已，而眼前这棵树却有十几米高，算是含笑花家族中的巨人了。
　　“这株含笑花应该是变种，可以说已经变成了乔木。”连柰轻笑着说，“含笑花意味着高洁、庄重，似开非开，似笑非笑，这便是含笑花名字的由来。”
　　高大的含笑树撑起一把白色的巨伞，亭亭如盖的树冠上像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又仿佛云降落到了人间。偶有花瓣随风飘落，打着旋，带着丝丝清香，仿佛阳光下的雪，带着香味儿的雪。风传来那人清亮的声音，似乎别有用意。滑入耳朵，不知不觉触动了什么，引起一阵涟漪。
　　连柰转身看向楚霜，说：“不论别人怎么看你，都别在意，别被他们的说法左右，人人都一张嘴，我们都无法左右他们怎么说，只能决定自己怎么做。不介意的话，把我当朋友吧。”说完咧嘴一笑。
　　看着他灿烂的笑脸，楚霜愣了愣，随即勾了勾嘴角。
　　“太好啦，我和楚霜是朋友喽。”连柰突然扑倒楚霜身上，放肆地笑起来。
　　楚霜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这和刚才说出一堆大道理安安静静的是同一个人吗……
　　“楚霜，我们去抓鱼吧。”连柰还没等楚霜同意或是拒绝，就拉着楚霜朝桃花溪走去。
　　“我们，能干点别的吗？”楚霜并不愿意做这种事浪费时间。
　　“嗯，那打野兔野鸡？”
　　“……”楚霜彻底无语了，这家伙恐怕就是自己想出来玩拉上个人吧，因为别人都有伴儿，所以就朝自己这个孤家寡人下手。楚霜正这样想着，灵机一动，一甩袖子，直接把连柰的胳膊背了过去。
　　“疼，疼，你干什么啊，不想去就直说嘛，干嘛还动真的。”连柰呲牙咧嘴地说，“不过……”他话锋一转，“跟我玩的话，我还真愿意陪你玩玩了。”说完一个腾空甩开楚霜的手，用剑鞘向楚霜顶去，楚霜倒也不甘示弱，用暝灵挡开剑鞘斜偏过去，转到连柰后方用剑鞘一刺，连柰一个后翻躲过。两人就这样来来回回几个回合，不分上下，惊得周围树上的鸟儿纷纷飞起，留下一阵啼鸣。花瓣受到灵力的震动缓缓飘落，下起一阵芬芳的雨。眼看太阳开始落山，余晖洒在两人身上，甚是美妙。
　　若能这样终我一生，即便生在普通人家，也足矣。
　　“尽兴尽兴，好久没有打得这样尽兴了。”连柰倚着树悠哉地说道，看着渐渐落下地太阳，突然一拍脑袋，“哎呀哎呀，只顾着玩，都忘了时间了，我们回去怕是要过亥时了，要是被抓到，可就……”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偷偷地溜回了蕙兰轩。
　　“我们从这儿走，这里翻过去是后花园假山后面，又有藤条挡着，肯定不会被发现。”连柰压低声音，自信地说，接着就飞身翻了过去。落地后对着墙小声说：“没人，过来吧。”
　　“你们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这么大个人没看见吗？”冷华冷不丁的说道。
　　这时楚霜刚刚越过矮墙，正好撞入冷华的视线，一声不吭地朝自己房间走去。
　　见他走远了，冷华走到连柰旁边，小声地咬耳朵：“喂，你居然跑去找他，他家可是……”
　　“我知道我知道。”连柰打断了他，“修鬼道不是？那又怎么了，他们又没害过人，看他自己挺无聊的，就找他出去逛逛啦。倒是你，别告诉别人我犯禁的事啊。”连柰翻了个白眼，耸耸肩朝自己房间走去。
　　“唉唉唉，别走啊，你最好还是少和他掺和吧，省的有什么麻烦。”见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冷华摇着头说，“嗨，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一会儿你回屋就知道了。”说完坏笑了两声，慢慢踱回了自己房间。
　　连柰小心翼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幸好一路没碰上什么人。悄悄打开房门，溜进去，关好房门，就在连柰总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背后传来苏涵的声音：“回来了？”声音依旧温和，连柰却不禁打了个寒战。
　　“苏、苏涵，你、你怎么在这儿啊。”连柰尴尬地笑了笑。
　　“等你啊。”苏涵说着，推了推旁边的食盒，“你晚上没回来，现在想必饿了吧，给你送点吃的。”说着打开食盒，一碗桂花粥，还有两碟小菜。“知道你不爱吃甜的，桂花粥里没放糖。”
　　“苏涵，还是你好啊。”连柰走到桌旁坐下。
　　“明天还要来领罚哦。”苏涵笑着说出这句话，连柰脸上的表情一下僵住了。“好好好，内个，你先回去吧，亥时了，你也困了吧。”然后把苏涵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连柰叹了一口气，端起那碗粥，突然想到楚霜，他应该也没吃东西吧，而且，恐怕不会有人给他留饭。可是粥只有一碗……
　　楚霜回到房里，一张作息表和一本家规已经摆在了桌上。卯时作，亥时息，真是规律啊，申时餐，现在怕是没有吃的了吧。楚霜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要饿肚子了，不过也不是没饿过，这样的情况也想过了，不是吗？
　　楚霜刚想去休息，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楚霜，是我，连柰。”
　　他来干什么？楚霜颇是疑惑，打开门，看到连柰笑嘻嘻地站在门口，摇了摇手里的食盒，“我来给你送点吃的，我拉着你出去又回来得这么晚，你一定饿了吧。”说着自顾自地走进屋里。
　　“你哪里来的饭？”
　　“当然是有人特地给我留的喽，我人缘多好。”说着打开食盒，“不过只有米粥和一点小菜了，将就一下吧。对了，我不爱吃甜的，所以桂花粥里没放糖，你看吃不吃得惯。”
　　看着眼前朴素简单的饭菜，楚霜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你吃过了吗？人家给你留的，自然是只有一人份的吧，你吃吧，我不饿。”
　　连柰皱了一下眉，接着说：“这样吧，我们一人一半。”停顿了一下又说，“你先喝，我不会嫌弃你的。”说得一脸认真，楚霜却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额，那要不，我把粥盛在茶杯了，你喝碗里的，行吧。”看见楚霜有些发僵的脸，连柰摸摸鼻头，说完就动手把粥舀出了一点，碗里还省了大半碗，笑盈盈地把碗递给楚霜。
　　接过碗，看着连柰喝着茶杯里少得可怜的粥，楚霜怔怔地抿了一口碗里的粥。
　　粥里没有放糖，所以并不甜，但是散发着桂花的香味，不甚浓郁，而是淡淡的清香。人与人之间真挚的情谊或许就像这花香，不浓不淡，似有似无，但却引人神往，令人陶醉，无须浓香艳抹，自有一种沁人心脾的舒适。
　　“旧年的桂花，就是不如当年的香，楚霜啊，等今年桂花开了，我请你喝新桂花做的粥。”连柰一边喝还一边嘟囔着。“楚霜，那我先走喽，明天见！”撂下茶杯，连柰站起来说。刚走出去没几步，又转过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今天带你出去，回来晚了，明天怕是要领罚了。不过，苏氏的罚不会太厉害的，估计也就是罚跪跪个半天，抄抄家规什么的。明日偏殿见哦。”说完大踏步走出了房门。
　　罚跪？楚霜可是常常挨罚的，跪着又算什么？不过有人一起受罚还是头一次呢。楚霜不再想什么，收拾了一下便去休息了。一夜的梦。
　　第二天一早，路过后院的鱼塘，远远地看到廊下连柰背对着自己跪着，楚霜自觉地走到他旁边，洒脱地甩开前袍跪下。
　　“呀，楚霜，你来啦。”连柰朝他笑笑，楚霜一副面无表情的冰冷姿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冷言冷语的人，有几个胆子大的指指点点，故意大声说着什么。。
　　“呦，这不是楚小公子吗。楚氏只有这么个独子，怕是娇生惯养惯了，受不得这规矩约束吧。“”可不是嘛，这第一天就犯禁，不知道跪不跪得起啊。“”在太华山那地方，谁敢管我们楚小公子，肯定无拘无束得惯了，这才刚开始，以后还说不定出什么稀罕事儿呢。“
　　虽说如此，大多数人也只是看着小声嘟囔着，生怕惹了这位楚小公子，以后自己倒霉。
　　“你们说够了吗！”连柰倒是先忍不住了，“是我拉着他出去的，不怪他。”连柰看了一眼一边一言不发神情没有一丝变化的楚霜，心里暗暗想着：闷葫芦，就这么被别人说也不还嘴。
　　“呦，连柰啊，被罚啦？”冷华缓缓踱来，带着戏谑的口吻，接着凑到他旁边，小声说：“可不关我的事啊，我可没说什么。”
　　“知道知道，和你没关系。”连柰不耐烦的说。
　　“宗主。”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人们纷纷散开，苏宗主走进来，后面跟着苏涵、苏沁和连莳，“楚公子初来蕙兰轩，不知者不怪，连柰却是明知故犯，杖责三十以儆效尤。”说完一挥手，几个苏氏子弟便手捧大板站了过来，板子一下下落在连柰身上，连柰硬是一声不吭，只是倔强地看着前方。
　　是啊，苏叔叔去世了，以后，没人会护着自己了。
　　曾经的连氏，到底做了什么呢？
　　模糊的片段闪过，似乎有很多人的哭号声，那些脸庞陌生又熟悉。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