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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血祭 ...

  •   流于表面的平静总是不能长久。
      张群英与敌国签订条约,出让海关权力,扬言“宁赠友邦,不予家奴。”
      是夜,越川大哭着来找郑引青借手枪,恨恨说要打死那个卖国贼,被郑引青踢出去了。
      越川给关在门外边哭得梨花带雨:“姓郑的!你不把我当兄弟!”
      郑引青锁上门冷漠道:“你有病。”
      郑引青心里也憋着气,不想和他吵。好在越川只是闹闹,不一时就冷静下来了,巴巴敲门找郑引青商量。
      戴同认为应当组织大规模的学生运动表示抗议,郑引青说四一八事件就是前车之鉴。
      郑引青与他们谈了一夜,争吵不断,差点还要打起来。
      郑引青说,不要鼓动学生送命,不要去鼓吹无畏的牺牲。
      “您不愿冒险,我们当然理解。毕竟郑小公子与我们的阶级属性天差地别,哪会设身处地为我们考虑。”
      这话杀人诛心。郑引青纵是再耐着性子与他谈,也谈不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郑引青讨厌争吵,更讨厌没有意义的争吵。
      沟通无果,郑引青怏怏而去。
      郑引青三天后才见到越川。两人相见,均是一样的憔悴消瘦。
      “想抽根烟。”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不会,但就是想抽。”
      郑引青无奈,遂去买烟,待买回来越川又说不想抽了。
      这次的谈话很是平静。越川在告别前深深地看了郑引青一眼,说: “引青,我一生最大悲哀,便是空有丹心,而国民未醒。”
      郑引青眼皮一跳,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看着越川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楼道。虽然他们之间有无数次的送别,但这一次仿佛有一种异常凝重的情绪盘桓在郑引青的心里。
      那是郑引青最后一次见到越川。
      那唤的郑引青不知道,许多年以后,越川的那句遗言,将在他的梦里不断地重复,成为他最深的梦魇。
      一天后,一声沉闷的巨响打碎了上京浮于表面的平静。
      一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拿了个炸弹引爆埋在张群英住所周边的炸药,然而炸弹没有响。于是他用打火机点燃了一小部分炸药。张群英殒命,歹徒也被炸断了一条腿,被赶来的巡捕挎上枷带走了。
      一时间举国震动。他的名字被印在报纸大头上,被打在高官们的电报上,最后被用朱笔写在死刑判决书上。
      得知消息的郑引青却表现的异常平静,他像是一潭绝望的死水,在经历了惊涛骇浪之后终于不复有任何涟漪。
      行刑的那天烈日灼灼,骄阳似火。郑引青待在房间里,桌上是一封信。那天越川打发他买烟,将信塞在了他的笔记本里。
      他在发愣。
      话语哽在他的喉咙里,很多东西稻草似地乱遭遭堆在他的脑海。
      许久,郑引青哑声道:“他是我的至交。”
      越川,民国至此……牺牲的同胞,够多了。
      ……
      ……
      翌日,郑引青受邀参加上京外交部长张群英的葬礼。据说张部长被炸的四分五裂,从别的地方请了手艺精湛的大夫过来才缝合得了身体。
      郑引青无力盛殓至交的尸身,还不得不参加卖国贼的葬礼。
      浑浑噩噩结束程序,郑引青在街上走着。他要去爆炸的现场看一看。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郑引青身边,他被人拽上了车。见车内的人是杜襟南后,郑引青稍稍放了心,哑声道:“杜先生,恕不能奉陪。”
      杜襟南不置可否,吩咐开车,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物什,扔给郑引青。
      “这是我的人从张府旁边弄来的。”
      “拔了闩针的炸弹,自然炸不起来。”
      郑引青拿着那枚炸弹反复检查了几遍,确实没有闩针。
      ……
      地下火药库的炸弹数量反反复复点了三遍,对得上,一个不少。
      越川拿着这颗炸弹去引爆埋在张府的炸药,没有点燃,最后是用打火机引爆才弄死的张群英。
      郑引青的脑子转得飞快。
      有人给了越川炸弹,教了他怎么用,独独略掉了一点。
      闩针。
      ……
      ……
      “引青,上次会议,大家都激动了些,说的一些话,你别放心上。”戴同手指扣着木桌,语重心长地说。
      “这次是我们的错,越川的事情我一点儿没察觉,我负主要责任。”
      郑引青嗯了一声。
      “越川拿的炸弹没有爆炸,你知道吧?”
      “知道。”
      “我一直在想,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郑引青苦笑:“炸弹被他们收了去,查不到。”
      戴同盯了郑引青好一会儿,继而叹了口气:“惟愿终夜长开眼。”
      郑引青至始至终都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
      ……
      “遗体收殓好了,葬在柳庄。”
      “多谢杜先生。”
      “你万事小心。”
      “知道了。”
      “回吧。”
      郑引青点点头,拖着沉重的步履回到寓所。
      越川的信仍在桌上,但他已经没有力气拆了。
      张群英生前通敌卖国,罪不可赦,死后着的是红缎绣花僧袍,躺的是金丝木寿棺,佛堂终日超度,花环挽联无数,凭吊之人不绝。
      黑心人念着阿弥陀佛,祈求佛幡能遮蔽其身后的阴谋和罪恶。
      从始至终,引青所为,不过一句多谢,何其可悲。
      “引青,我一生最大悲哀,便是空有丹心,而国民未醒。”
      如果是这样的结局,那么救亡有什么意义?郑引青绝不甘心。
      晚风将吹落桌上一张纸,上面落着几行散乱的钢笔字。
      天苍兮地黄,春露兮秋霜。
      叛国者未灭,何以慰吾之国觞。
      ……
      越川其人,就像是一簇烈火,终其一生都在肆意燃烧。就算把自己烧得一干二净,待余烬被大风扬起,仍然可以遮天蔽地。
      此仇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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