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约》蔻先生

2、赴宴

　　京城上流举办宴会，送了一封邀请函到郑引青的寓所。
　　郑引青正装赴宴。政要显贵想与他攀谈，郑引青并不热情，却也从容应对，礼节周到。
　　两个时辰后，他感觉有些疲，走到了一个角落，却遇上了杜襟南。
　　杜襟南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看样子没有他第一次所见的那么有锋芒，倒是添了些成熟的味道。
　　“郑先生？”
　　“杜先生。”
　　“我还以为郑先生不喜这种场合。”杜襟南调侃道。
　　“看来杜先生喜欢这种场合。”郑引青回敬。
　　“哪种场合？”
　　“看杜先生所指是哪种场合。”
　　俩人正打着哑谜，一位小姐款款而来，对郑引青浅笑。
　　“郑先生，可以邀请您跳支舞吗？”
　　“不好意思，膝盖有伤，不大方便。”郑引青微笑拒绝。
　　“没事。”陈小姐继而转向杜襟南，“杜先生？”
　　“他膝盖有伤，我得照料着。”杜襟南表示歉意。
　　陈小姐深感唐突，道了个歉便踩着高跟鞋飞快溜走了。
　　这场舞会再也没人找他俩跳舞。
　　“杜先生不义气，拿郑某当挡箭牌。”
　　“郑先生可义气了，拿膝盖当挡箭牌。”
　　双方又是一阵你来我往。
　　郑引青与一些客人说了些话，便又找了个角落自己待着去了。
　　郑引青是真的不喜这种场合。
　　富家公子趁此机会放浪形骸，渔色猎艳，上流社会的人士觥筹交错，高谈阔论，炫耀着自已家中的几枚铜板。
　　郑引青正值年轻气盛的年纪，却不喜热闹，太过吵闹的环境会让他头疼。
　　好在很快第三轮交流要结束了，人他也认得差不多了，也好寻个借口回去。
　　走到出口，他又见到了杜襟南。
　　杜襟南身旁不知何时已跟了一位女士，见郑引青要走，便道， “郑先生慢走。”
　　郑引青点头，便欲离开，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回头轻声道:“杜先生的伞落在我家。”
　　他说话俨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细细砸么却又好像是另一个味儿。
　　杜襟南愣了一瞬，随即笑道:“是我马虎。”
　　他身边那位脂粉女子的手还未搭上杜襟南的手臂便识时务地缩了回去。不一时那女子便溜之大吉了。
　　一时宴厅出口只剩了两人。
　　郑引青正欲走，杜襟南挡住郑引青，诱供似地问他: “郑先生从家里来，怎么不记得捎伞来？”
　　郑引青深觉自已给自己挖了个大坑，于是干脆不语。杜襟南对他的性子摸着了点儿门道，便也不再追问，转而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我今晚去拿伞，郑先生方便吗？”
　　郑引青摇头。
　　杜襟南失笑。
　　“你寓所没有客房，就一张床。郑先生啊……你是不是，常往家带女人？”
　　杜襟南每说一个字就离郑引青近一些，他长得高，站在郑引青面前也不缺压迫感。
　　郑引青被他的惊天一语呛得不轻。他咳嗽的声音很好听，像是人间烟火气结的冰。
　　郑引青正色道:“没有。”
　　杜襟南觉得好笑，正常人随口一说的玩笑话，郑引青却这么较真。
　　郑引青也怕他再语出惊人，告辞走了。郑引青半路上便给杜襟南截了。
　　杜襟南把车门锁死，却不开车，说话的语气与宴会里截然不同。
　　“杜先生，我不喜欢开玩笑。”
　　“郑先生最近出了篇文章，痛斥鸦片流弊。”
　　一说禁烟，不知要牵扯到多少人的利益，郑引青此举可谓大胆得很。
　　郑引青现在是真心觉得这人有病，两副面孔切的毫无征兆。
　　“周树人先生说过，菲薄古文者，惟读过古文者最有资格。”杜襟南指尖相对拢成尖塔形，神情漫不经心，“照这个理儿，郑先生说要禁烟，是不是也该先试试鸦片是什么滋味？”
　　郑引青回敬道:“读古文时尚年幼，不晓事，如今既知鸦片害处，自无必要。”
　　“郑先生以民族为己任，却不肯以身饲虎。”杜襟南嘴角微微上扬，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木盒提到郑引青面前。
　　木盒啪的一声落在桌上，盒盖儿翻开，里面是一袋黑乎乎的东西，旁有一把崭新的古铜烟枪。
　　郑引青垂眸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郑引青是真的摸不清这人的脾性。
　　前一秒还跟你假言辞笑，后一秒就可以把你崩掉。
　　杜襟南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儿郑引青浓密的眼睫，语气狎昵，“试试。郑先生会感激我。”
　　郑引青不傻，知道杜襟南这便是在针对他了。郑引青不怕杜襟南，只是不喜欢麻烦。 “郑某初来乍到，不知哪里开罪了杜先生。”
　　杜襟南笑了，“开个玩笑，郑先生不会真被我吓到了？”
　　郑引青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
　　杜襟南把那袋子塞给郑引青，笑道:“郑先生，这个拿上。 ”未等郑引青拒绝，又补上一句“法国精制巧克力，郑先生会喜欢的。”
　　杜襟南说这句话的语气俨然像是在警告郑引青如果你不接下一秒就会有人爆你的头。
　　郑引青有些上火，起身欲走。
　　“我送送郑先生。”
　　“您留步。”
　　杜襟南也没真心想送，只是微调了个姿势，仍坐在靠椅中。
　　“回见，郑先生。”
　　郑引青却是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