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祭》暮雨0823

3、第 3 章

　　楚吟发现课表真的是一个很魔幻的存在——为什么周四下午永远是选修课？为什么周四永远少一节课？为什么周四永远有一节班会课？以及，到底是哪几位大哥沆瀣一气，把全世界的周一都以语文课开头，还得是连堂？

　　楚吟支楞着头，感觉自己已经要灵魂出窍。周一上来就语文连堂真的很痛苦啊……尤其对于她这种上语文课会犯困的人而言……楚吟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告诉自己不能睡——可是为什么她掐了以后一点都不痛？楚吟有点呆滞地垂头，这是她的胳膊啊……哎，怎么有三个胳膊？

　　“小吟，你没事吧？”楚吟转头，对上许珺张牙咧嘴的表情。她愣了一下，尴尬得要窒息了：“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我掐的是我自己……”

　　许珺摆摆手：“嗨，没事儿，刚好你来一下给我弄醒了哈哈哈，我觉得自己都要睡着了，我一到早上就犯困。”傅宁远转过身子，冷笑嘲讽：“困得好，睡觉多可以补补脑子。”许珺也冷笑，狠狠掐了一把傅宁远。楚吟看着傅宁远面目狰狞，也不由得低下头偷偷笑了笑，抬眸却对上了周以泽。她急忙低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周以泽总是有一种蜜汁尴尬的感觉。许珺和傅宁远因为之前抢着吃薯片结下“不解之仇”，两个人都不认生，结果熟了以后居然天天吵架，这也是令她瞠目结舌。可是为什么她和周以泽就是无法正常交流呢……楚吟戳着语文书，微微发呆，看着周以泽的背影。可能是因为，军训时候自己看人家看呆了，显得有点愚蠢吧……楚吟点点头，确实挺蠢的。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许珺探过头，小声地对她说：“小吟，咱们去二层接水吧。”楚吟转头，许珺冲她眨了眨眼，她不由得莞尔一笑。

　　许珺拎起水杯，拉着她的手急匆匆地冲向二楼。许珺在饮水机面前站定，捧着水杯就是不接水，只摇头晃脑地四处张望，楚吟笑着陪她四处看。过了几分钟，楚吟戳了一下许珺：“来了。”许珺立刻收回探来探去的小脑袋，安静地拧开杯盖，轻轻按下饮水机的出水键，十分端庄且淑女地站在饮水机前等着水杯接满。

　　“咦，你们也在这啊，好巧。”循着男声，许珺抬起头，温柔地笑了笑：“学长好。”

　　楚吟看着许珺眼睛里迸发出来的光芒，和她已经接满水甚至是溢出来了的水杯，不由垂着眼眸微微笑了笑。原来想要学习表演也不需要去北影中戏，只要有一个暗恋的人，就足够了。预备铃响起，学长向许珺和她摆摆手离开，许珺立刻拧上杯盖跑到楚吟身边耳语：“哎哎哎小吟，学长今天是主动了和我打招呼的哎，你说会不会……”

　　“会。你想的，都会。”楚吟笑着冲许珺说，“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下周就要期中考试了，现在还有心情天天想这些呐。”许珺撇了撇嘴，垂下头。楚吟拍拍她肩膀，也在心里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毕竟，她对自己，是有所期许的。

　　期中成绩发下来那天，是一个很温柔的秋日午后。学校的海棠花基本已经落尽，楚吟和许珺刚刚从食堂出来，扑面而来的就是从红胶跑道上的落英弥散出的淡淡花香。楚吟拾起一朵还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的海棠花，把它放在一旁花圃的泥土上，免得再受人毒手。她正摆弄着海棠花，许珺拿着手机走到她旁边，轻轻地说：“期中成绩发下来啦。”楚吟看着许珺有点沉默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肩上的灰，笑着说没关系的。她拿出手机，点开教学查分系统，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微微缓过来心里的紧张感。她点开查分的页面，静静地看了几秒，又锁上手机，再打开，静静地又看了几秒。许珺被她搞得有点迷惑，轻轻戳了戳她：“小吟，怎么啦。”楚吟抬起头，笑着说没事，一边在巨大的校服兜里长按着电源键，将手机关闭。

　　她们俩回到班里的时候，基本大家都已经开始讨论起来分数和排名了。楚吟坐到座位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实在是不想被人围着问成绩——可是这人怎么还是源源不断地往这边走啊。她干脆趴在桌上，假装自己正在睡觉，同学的声音却还是在耳边响起来。她有点烦躁，把头埋得更深了一点。

　　“周以泽，傅宁远，你们俩查分了吗？”原来是来问他们俩分数的啊……楚吟暗暗舒了口气，却又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听。

　　“查完啦！”傅宁远的声音怎么永远这么大，楚吟暗自吐槽着，“就我那语文，拖那么多后腿，幸好挂住了全班第九没出前十，至于我们小泽子，自然还是第一名啦！”

　　楚吟埋着头，继续意欲睡觉。可是她睡不着。她偷偷抬起眼，看见的是被人们包围着的周以泽，笑得阳光又大方。第一名……她低下头。她在初中也是第一名的，可现在在四十二个人里，也只不过是第二十名。楚吟很明白，博真是她最好的机会了，如果能抓住这个年级前五十保清北的机会，她就能试着离开她一直渴望逃脱的枷锁，走到更大的世界。可如今的她远远够不上。楚吟一直低着头，模模糊糊的潮湿间，她似乎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楚吟醒过来的时候一身冷汗。她打了个喷嚏，惹得周以泽转过身来看她：“怎么了？感冒了吗？要不要把窗户关上？”楚吟愣了一下。这好像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屈指可数的对话。楚吟点点头，闷着声说了句谢谢。许珺盯着她，目光有些担忧：“小吟，你没事吧，要不要去一趟医务室，怎么脸色这么差啊。”楚吟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可能真的是有些不舒服吧，楚吟下午的课都上的昏昏的，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她看见了许珺探究的目光，却也没有心情解释。

　　放学时，楚吟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发呆。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心里也沉甸甸的，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失望。可能独自一个人待一会就好了吧，她呆呆地想。

　　许珺跳到发呆的她身旁，笑着和她说：“小吟，咱们去看看海棠吧，说不定还能见到像你上午捡到那朵一样好看的呢！”楚吟知道许珺考的也并不理想，本来不应该让别人来安慰她自己的，可是楚吟她实在是有点难受，就默默摇了摇头，开始收拾东西。她知道自己现在脸色一定很差，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最好先睡一觉，把这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病先给去了。

　　许珺围着她蹦蹦跳跳的，拉着她的手：“走吧走吧，现在天气这么好。”

　　楚吟实在是有点招架不住：“我还是有点不太舒服，想先回宿舍睡一小会儿。”

　　许珺啊了一声：“那你要不要去医务室？啊对医务室也没有能吃的药……”

　　楚吟点点头，抬起眼睛却又对上了周以泽。怎么回事。她收回视线，看向桌上零散的文具，继续收拾。只要一看见周以泽，心里就会更有点难受了，可能是有一点点嫉妒，而更多的可能是对自己的失望。许珺看她还是有点不舒服的样子，毛遂自荐上来帮她收笔。她一边收一边偷偷瞟楚吟，手里的笔就跌在了地上。

　　许珺立刻把笔捡起来，和楚吟说对不起。楚吟看着已经摔裂的笔，脑海突然就清明了起来。那支笔是初一她第一次考到全班第一时得到的小奖品，当时她已经很久没有买过新笔了，所以一直都很珍惜这支笔。现在再看，好像上面漂亮的漆已经被磨光了，只剩下一截白色的笔管，还带着新增的裂纹。许珺的对不起在她脑海里回荡，和初中时梁怡说过的话交织在一起，混在她的脑海中。

　　“对不起。”“你怎么这么智障啊，自己的笔都看不好，活该考的差，不是我说，这笔都烂成这样了你还用，也是真穷。”

　　楚吟接过那支笔，丢到垃圾桶里。有些过去本来就应该被丢进垃圾桶的，是她一直兜兜转转，离不开束缚自己的枷锁。忘不掉，就别想了。出现了裂痕的回忆，就不应当再拿出来一次又一次品味了。这支笔是，梁怡是，初中也是。如果她一直囿在圈子里徘徊，可能永远都只会是第二十名——不好也不差，只会被人遗忘。

　　她抬起头，对上许珺还有点惊慌的表情，露出了整个下午第一个笑容：“没关系的。”她沉默了几秒，走近几步，第一次主动拉起许珺的手，直视着许珺：“谢谢你。”她看见许珺松了一口气，便拿起书包，正正地望向周以泽和傅宁远：“拜拜。”傅宁远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周以泽却皱着眉，看着楚吟。楚吟耸耸肩，转身离开。

　　楚吟没有再看那个垃圾桶一眼。

　　她只是默默地想：谢谢你，愿意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