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王紫清

2、二

　　李苹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起来，声音高八度地叫了起来：“什么？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丁博文的眼神里渐渐地弥漫起层层的悲伤。脸上还绽着一抹象小白花一样的笑容，是那么的楚楚动人。“婚姻不是生活的一切。我和凡哲，真的不适合吧。”
　　“胡说，不适合，就不会一起这么多年。一直都很好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孟凡哲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李苹横起眉来问道。
　　丁博文摇摇头，借机拭去那脸上倾间滑下的泪花。看来，想要忘记，但时间上还不充许。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吧。只要不去想那些事情，她并没有觉得不开心。
　　“好吧，我也不问你的事，但我们都十几年同学了，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唉，看我们班女同学，似乎个个都很苍桑。而我，最放心不下你了。”李苹有一点感叹。
　　丁博文笑了起来说道：“人如果有了一定的经历，就很容易变得苍桑。你啊，和陈勋一切都好吧。”
　　“还是老样子，本来想要个孩子，但今年内估计是要不了。”李苹彼为遗憾地说道。
　　“为什么？”丁博文疑问。
　　“前些日子，我做了一个小手术，就是子宫肌瘤，医生说要静养一年。”李苹表情奇怪地说道。
　　“啊，怎么不告诉我？”丁博文低唤。
　　“你这家伙，所有联系号码都停了。如果不是见到孟凡哲，我都找不到你。”李苹嗔怪道。
　　“都是我不好。现在身体没什么吧？晚上留我这里吧，我请吃饭。”丁博文笑道。
　　“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其实做女人真的不好。从少女开始一直到老，多少都会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妇科病相随着，不在意时还好，在意时，痛苦不堪。晚上我不能留下来。陈勋等着我和他一起回一次乡下。似乎他的父亲身体差不多了。”李苹摇头说道，口齿中留恋着那茶轻然的香味。
　　丁博文点点头。李苹盯着她的脸，说道：“博文，你憔悴苍白，自己要多注意身体。不要象王丽群一样一样。”
　　“王丽群？她最近怎么样了？”丁博文不由得想起一个娇小的女子，那是一个有着一双乌溜发亮的大眼睛，一头短短的黑发，一张小小嘴唇的女子，一个说不上漂亮，但是很有性格的女子。一个让她心中永远都怀有感激之情的女子。
　　“王丽群，她是个好人。可是性子太硬了。”李苹叹息一声。
　　丁博文问道：“她还是带着小孩子一起生活吗？”
　　李苹点点头说道：“她舍不得孩子，前夫的老婆也快要生产了。现在连抚养费也不付了。”
　　丁博文皱起眉头问道：“不给抚养费，可以去告那前夫的啊。”
　　李苹摇摇头说道：“就算告了，没两个月又故态复萌，也不管用啊。孩子本来就是判给前夫的，只是她不忍心那小孩跟着前夫受苦。现在自己开的那间店也关了。不知本来的单位如何安排她了。”
　　丁博文轻轻地叹息了一下。“她其实没有必要这样。”
　　“或者这就是做母亲的伟大吧。苦了自己，再苦也要自己吞下去。她说，她并不后悔。”李苹脸上浮现出一丝丝怜惜之情。
　　并不后悔？怕是真的后悔了，也无可奈何吧。这世上从来就不给人后悔，然后重新来过的机会。丁博文心里想。手中下意识地来回转动着茶杯。不经意间，看到离她们不远处站着一个男子，那名男子一头及肩的长发，健硕的身材，手中紧紧握着一个杯子，双眼望向窗外，那眼神似乎有一点阴沉。
　　李苹彼不以为然地说道：“其实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又何来今日？她这样做，还真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丁博文收回眼光，忽然记起，从前王丽群曾对自己说过：“博文，我不许你和刘清灵来往，如果你与她来往，我就和你朋友也不能做。”那时候的王丽群情绪是那样的激昂，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泪痕。那要求让她手足无措。刘清灵也是自己的同学朋友。当时，丁博文只能默然无语。
　　“我以为，许多事情都过去了。不是吗？”丁博文缓缓地说道。
　　李苹摇摇头说道：“有一些事情，一辈子也不会过去的。就象王丽群一样。怕是致死也会恨那两个人吧。”
　　丁博文忽然觉得有一点凉意，想来这还是春寒料峭时节，身上的衣服有一点单薄了。
　　“我好几年前，在这附近见过刘清灵，那时候她是这一带的导游。”丁博文想了一下，说道。
　　李苹哼了一声道：“我也觉得那两个人太过份了。我真的看不过眼。尤其是那个女的，真的无情无义。想当年王丽群还真的待他们不薄。”
　　接下来，两个人陷入了无语。
　　高中到现在，一转眼就过了十几年。她们从莘莘学子到现在的一脸苍桑，丁博文忽然间觉得自己就象走过了一生一世。
　　此时，茶吧里传来一阵轻音乐，微微带着哀伤。
　　“唉，不说那些事情。倒是你，孟凡哲托我问你，何时回家。”李苹似乎很无奈。
　　回家？丁博文心中升起阵阵苦涩。她轻轻地摇摇头，说道：“我，似乎没有家了。”
　　“你不会来真的吧。真的要离婚吗？可得要慎重考虑啊。两个人能走在一起，组成家庭挺不容易的。人道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两个人能一起成家，这是几多世修来的缘份。尽管我不知道孟凡哲做错什么事，但我看到他，胡须满腮，面目憔悴，与过去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似乎挂不上边。就算他做错了什么事，或者试着去原谅一下吧。”李苹轻声说道。
　　丁博文低下头，轻轻摇摇头，说道：“有一些事，不是原谅了就可以完结，也不是原谅了就可以当作不曾发生。我与孟凡哲之间，就让时间去清算吧。缘份修得太多了，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人活着，感情或许真的很重要，但是做人的尊严和原则却更重要。”
　　“我觉得，你比王丽群更固执。好吧。只是担心你。我也该走了。陪我走走，送我去坐车吧。”过了半响，李苹才说道。
　　海滩边有一条灰色的公路，车子就在前面不远。丁博文和李苹走出那茶吧时，李苹突然间说道：“刚刚那音乐好熟悉。是什么音乐？”
　　丁博文愣了一下，回答道：way back into love.
　　“是么？好象很熟悉。挺好听的。”李苹微笑地说道。
　　丁博文点头说道：“电影《共谱恋曲》的主题曲。”
　　“你看过？”
　　“是的。几年前。”她看过，而且还是和孟凡哲一起看。
　　一路走着，李苹突然间把头伸过来，靠在丁博文的肩上，长长地叹息一声说道：“有时候，我也觉得好累。我的生活就象早就固定在那里了，每一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对着不同的人说着几乎同样的话。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一晃就十几年了。”
　　“怎么，不满意这样的生活？多少人求之不得。”丁博文摇摇头。
　　“谈不上满不满意。我的生命里好象从不曾有过激情。陈勋他不是一个懂浪漫的人。从我一开始去他那里打工开始，他就是一样，对工作很认真，总是埋头苦干。”李苹笑了笑道。
　　“当年，你喜欢上他，不是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么？很踏实，很有安全感。不用担心他在外面招惹别的女人。”丁博文拍拍李苹的肩，也把自己的头轻靠向李苹。然后轻轻地叹息起来。
　　高中的年代早已远去，那时候的她和李苹，还有王丽群，有时候走路，都喜欢这样彼此靠着，慢慢地向前走，然后一边说话。校园的林荫道是她们最喜欢的地方。直到有一天，王丽群坐上了一个男同学的自行车尾，就只留下她和李苹。
　　“嘿嘿，当时太年轻。跟着陈勋，我才十八岁。”李苹忽然有一点不好意思，似乎回想起往事。
　　丁博文笑了笑。“如果觉得没有激情，可以去创造。现在你们的事业也很稳定了。也可以抽些时间来享受二人世界了。”
　　李苹站直来，拍了一下手。笑道：“对哦，其实我早有想过这样做。过些天是他的生日。我就和他去看电影，就那部《共谱恋曲》好了。”
　　眉目间，李苹一身紫衣，是那样的风情无限。
　　临上车时，李苹有一点不舍。她说道：“博文，别一个人自己委屈。有事情就说出来。让我们出个主意。行么？”
　　丁博文的心涌起一阵暖意。她点点头。一直目送着车子绝尘而去。然后才缓步走回去。
　　步过那间茶吧，丁博文隐约还听到里面传来音乐，依然是那一首《way back into love》。
　　她记得这一首歌的歌词是这样：
　　我活在阴影之下
　　独云与我共枕
　　一直孤单好久
　　困在过去，似乎就是无法往前走
　　我把所有的希望和梦想藏起来
　　只为了有一天可要他们
　　我总留些时间
　　净化心里的小角落
　　我只要重新找到爱的感觉
　　若没有爱的感觉我办不到
　　喔 喔 喔
　　… …